水面泛起一圈圈波纹，陈岸迅速收起声呐仪。他蹲下身，目光紧锁那片礁石。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远处一块露出海面的黑色岩石。石缝中闪烁着微光——是金属链和荧光带。
他脱掉外套，只穿短裤和胶鞋，将小刀别进腰间。风势猛烈，几乎让人站不稳。他弯着腰，一步步朝礁石挪去。海浪接连拍打而来，撞击在胸口，逼得他只能缓慢前行。
靠近后才看清，一个少年被绑在锈迹斑斑的铁环上，嘴里塞着布条，双手反绑在背后。脚踝上的绳索连着铁链，牢牢拴在岩缝里。孩子脸色发青，嘴唇不停颤抖，但还有呼吸。
陈岸跃上礁石，稳住身形后蹲下查看。少年左耳缺了一角，容貌竟与周大海有几分相似。他伸手探向孩子颈下，摸到一条项链——是用虎鲸牙制成的吊坠，表面刻着螺旋纹。
这个图案他见过。四十五天前签到时，系统曾赋予他一项技能，名为“虎鲸定位术”，图标正是这道螺旋。
他扯开堵嘴的布条，少年猛地咳嗽起来，吐出一口咸涩的海水。
“谁绑的你？”陈岸压低声音问。
少年喘息着，手指颤抖地指向海底：“他们……用荧光带给鲸鱼做标记……说要炸码头……我偷听到……就被扔在这儿了……”
话音未落，一个巨浪扑来，直接将少年从礁石上掀翻下去。绳索瞬间绷直，整个人悬挂在浪谷之上，眼看就要被拖入深水。
陈岸猛扑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脚踝，拼力将他拽回。他抽出小刀，先割断脚上的绳索，再解手上的束缚。
“别怕，我带你走。”
最后一圈绳子刚解开，海底忽然传来震动。不是雷鸣，也不是潮涌，更像是机械运转的声响。紧接着，海面猛然炸裂。
五条黑影破水而出，背鳍高耸，在雨夜中格外森然。每条背上都缠绕着绿色荧光带，随水流摇曳，散发出幽冷光芒。那是走私船上常用的标识带，用于辨认货箱位置。
虎鲸落入水中，围绕礁石快速游动，速度越来越快。水流搅动成漩涡，裹挟着泡沫向中心吸去。陈岸紧紧抱住少年，贴着岩壁才勉强稳住身体。
他掏出声呐仪，屏幕却满是雪花。暴雨干扰了信号，设备已无法使用。
正欲关闭，脑海中突然响起系统提示：“暴雨导致声呐失效，改用洋流推演。”
他心头一震，随即明白过来。过去一百多天，他在不同海滩签到，记录了大量洋流数据。何处水流湍急，何处易生回旋，系统皆有存档。
他闭上眼，迅速调取记忆：南侧有暖流分支，北面为冷水下沉区，这片礁石正处于两股潮汐拉扯之间。最安全的路径，是顺着东侧缓流撤离。
睁眼时，方向已然确定。
“抱紧我。”他对少年说。
孩子点头，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脖子。陈岸一手托住其后背，一手握紧小刀，盯准两道浪之间的空隙，纵身跃入海中。
水流立刻将他们吞没。他顺应浪势，在浪峰间走Z字路线。虎鲸仍在周围盘旋，却并未冲撞。其中一头成年雄性突然转向，直朝他们疾驰而来。
距离不足十米时，它张开巨口，利齿毕露，发出一声低吼。声音穿透雨幕，连海水也为之震颤。
少年惊叫一声，身体僵硬，几乎松手。
陈岸纹丝不动。他抬起左手，将孩子颈间的虎鲸牙吊坠高高举起。闪电照下，螺旋纹清晰可见。
那头虎鲸骤然停住，距他仅三米之遥。它缓缓下沉，仅留双眼浮于水面，凝视陈岸数秒，随后转身归队。
陈岸松了口气，继续向前游去。他选择中间的缓流带，逆着虎鲸群的方向前进。水流依旧汹涌，但阻力明显减轻。
五十米外便是浅滩，岸边一棵歪脖子老松树矗立雨中，是个明显的地标。只要抵达那里，就能躲进防风坡。
游至中途，孩子在他耳边喊道：“它们又来了！”
陈岸回头望去。五条虎鲸同时转身，朝他们逼近。荧光带在黑夜中异常醒目，环绕着他们不断打转。
他知道不能再等。
深吸一口气，他对着海面吹出一段哨音。这是解锁“虎鲸定位术”时系统自动生成的声音，共七声，长短不一，频率独特。
第一声响起，虎鲸全部静止。
第二声落下，它们不再移动。
第五声结束，五条巨兽同时沉入水中，荧光带也随之熄灭。最后一点绿光消失在深渊，仿佛从未出现过。
海面重归寂静，只剩雨点敲击水面的声音。
陈岸抓紧孩子的肩膀：“我们走。”
他继续向浅滩游去。孩子体力耗尽，头靠在他肩上，呼吸微弱。他左手托住孩子，右手划水，双腿稳定蹬动。
还有二十米。
一个巨浪卷来，他侧身避开正面冲击，借浪尾推力前冲数米。双脚终于触到底部，踩在软沙混着碎壳的地面上。
再几步就能上岸。
他抬头望，松树的轮廓在雨中模糊不清。就在此时，眼角余光察觉水下异样。
一根细线横亘前方，近乎透明，紧贴沙底延伸而去。他停下脚步，仔细观察。
是渔网钢丝，被人埋在浅沙中，两端固定于暗桩。这种线锋利如刃，既能割裂船底，也能伤人，一旦沾血极难清理。
他谨慎调整方向，抱着孩子从旁绕行。眼看离岸仅剩十米，怀中的孩子突然轻颤一下。
“哥……我撑不住了……”
陈岸轻拍他脸颊：“醒着，马上就到了。”
又一波浪袭来，他顺势前冲。双脚再次踩实，这次是倾斜的泥坡。他弯腰护住孩子头部，顶着水流一步步向上挪移。
五米。
三米。
他看见岸边的碎石堆，知道再有两步就能脱离深水。
就在准备迈出最后一步时，右小腿忽然一凉。
低头一看，血丝从腿肚飘出，迅速被海水冲淡。是被钢丝划伤，伤口不深，却持续渗血。
他咬牙坚持，继续前行。
脚刚踏上干沙地，身后骤然传来破水之声。
他猛然回头。
一头虎鲸从浪中探出半身，背鳍上仍挂着半截荧光带。它没有靠近，只是静静浮在水中，仿佛在等待什么。
陈岸未动。他将孩子轻轻放在沙滩上，自己跪在一旁喘息。雨水流入眼中，他抬手抹去。
孩子突然抓住他胳膊：“叔……叔让我把这个给你……”
他从湿透的衣兜里掏出一张皱纸，塞进陈岸手中。
陈岸展开一看，是半张手绘地图，边缘已被烧焦。图中标注了码头西侧水道，一处画着红叉。旁侧写着一行小字：他们要在退潮时引爆。
他攥紧纸片，抬头望向海面。
虎鲸仍在原处，双眼映着电光。
他忽然明白，这些鲸鱼并非被人操控的工具。
它们是来送信的。
他撑着膝盖站起，朝着海中的身影郑重点头。
一道闪电劈下。
他转身走向背包，准备取出绷带为孩子包扎。
手刚触到拉链，腰侧突然一热。
低头看去，一把匕首已刺穿衣物，刀尖划开了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