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陈岸就出门了。
他昨晚没睡好，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录音里的波形和合同上的海鸥标志。躺了两个多小时，始终无法入眠，索性起身。打开笔记本电脑，重新导入一遍声呐仪的数据，确认无误后，穿上胶鞋，背上帆布包，朝南湾走去。
太阳尚未完全升起，海面泛着微光。他沿着礁石间的小路往下走，脚踩在湿滑的苔藓上也未曾停步。前方水面开始冒泡，水色偏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臭鸡蛋味。这里是硫磺泉，村里人称它“鬼眼滩”，都说这地方连鱼都不敢靠近。
他脱掉鞋子，卷起裤腿，赤脚走入浅水区。水温比平时高，脚底能清晰感受到细微震动。伸手探入海水，指尖触到一股涌动的热流。
系统语音响起：“今日签到成功，获得‘海底火山预测’技能。”
眼前浮现一张透明图谱，显示着海底岩层的热量分布。一条红线自深处延伸而出，终点处倒计时赫然显现：71:58:42。
三天之内，这里将发生喷发。
他收回手，擦干双脚，穿好鞋，转身返回。途中拿出随身小本子，快速勾画了几笔洋流方向，记下风向与潮汐时间。回到船舱实验室后，立即打开电脑，将新采集的数据导入模型。
屏幕上缓缓生成一幅热流图。他凝视十分钟，用红圈标出三个区域——这些位置喷发后营养物质富集，最适合布置网箱。
接着，他调出前几天签到所得的资料——“抗辐射藻类养殖法”。听起来玄乎，实则是一套特殊的鱼苗培育技术，能让幼苗适应高温与矿物质剧烈变化的环境。他按步骤检查设备，将育苗舱温度下调两度，帮助鱼苗提前适应即将到来的极端条件。
正忙碌时，外面传来脚步声。
钱万三来了，身后跟着两名穿西装的男人，一个拎公文包，一个手持相机。他们在码头站定，指着硫磺泉的方向低声交谈。
“老陈家这小子是不是疯了？要在火山口养鱼？”钱万三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他真有本事，原来是搞噱头。”
旁边的渔民也凑热闹：“那水烫得能煮鸡蛋，别说鱼，虫都活不了。”
“就是，亏了谁负责？”
钱万三摆摆手，假装叹气：“做生意要有良心，不能浪费国家资源。要是炸出大坑，影响整个渔区，谁来担责？”
话音一落，周围议论声更响。有人喊道：“陈岸你别逞强了，快停下吧！”
陈岸没有抬头，继续调试氧气阀。等各项参数稳定后，才走出船舱。
他看了眼钱万三，又扫过那两个西装男。
“你们拍吧。”他说，“三天后来看产量。”
钱万三一愣，随即冷笑：“好啊，我等着看你捞一堆死鱼上来。”
“不止。”陈岸平静回应，“到时候收购价，你说了不算。”
说完转身回去，关上了门。
外面依旧喧闹，但他已不想再听。
接下来两天，他每天清晨准时前往硫磺泉签到，顺带测量水温、采集水样。第三天凌晨四点，他正在船舱记录数据，仪器突然发出警报。
水温上升一度，溶解氧下降，海底震动频率加快。
他立刻拿起对讲机，通知浮标组投放无人监测器。五分钟后，画面传回——海面翻涌出如黑泥浆般的物质，成片气泡剧烈翻滚，仿佛整片海水正在沸腾。
喷发开始了。
他迅速启动程序，将早已准备好的鱼苗分批投入网箱。此次采用封闭式系统，管道直连藻类培养池，实现自动供饵。
上午八点，洪叔第一个冲到码头。
手里攥着报纸，边跑边喊：“陈岸！陈岸出来了！”
陈岸从船舱探出身子。
“你看！头条！你上县报了！”洪叔把报纸递过来。
头版标题醒目：《火山口养鱼奇迹？南湾青年试水极端生态养殖》。下方配有航拍图，可见水面上漂浮着大片荧光绿的藻团。
报道指出，此次小型喷发释放的矿物质促使浮游生物爆发式增长，形成高营养饵料场。若该技术可复制推广，或将彻底改变沿海养殖模式。
洪叔喘着气说：“谁还敢说你瞎搞？你现在是典型了！模范青年！”
陈岸低头看着报纸，沉默片刻。
他翻到背面，看到一段采访，出自水产研究所专家之口：“目前仍需观察长期影响，避免盲目推广。”
他笑了笑，将报纸折好，放进抽屉。
中午，第一批检测报告出炉。
鱼苗生长速度提升三倍，成活率达98%，远超普通养殖水平。消息传开后，先前冷嘲热讽的人纷纷闭嘴。
下午三点，钱万三再次出现。
这次他独自前来，未带随从，也没拍照。他在码头伫立良久，最终掏出计算器按了几下，低声对身旁人说：“记下这些藻类参数……回去找人仿。”
那人点头，掏出本子迅速记录。
陈岸在船舱内看得清楚，却并未出门。
他打开电脑，调出最新数据。鱼苗状态稳定，摄食正常。他新建一个文件夹，命名为“火山区一期”。
晚上七点，洪叔提着保温桶赶来，说是炖了鸡汤。
“村里人都在议论。”他说，“赵有德也听说了，昨天下乡开会，话都说不利索。”
陈岸接过碗，喝了一口。
“他们不信？”他问。
“现在信一半。”洪叔摇头，“还有人说你是运气好，碰上自然现象。”
“让他们说。”陈岸放下碗，“只要数据在，说什么都没用。”
洪叔笑了：“你还真沉得住气。不过这次真漂亮，一句话没吵，就把嘴堵死了。”
两人聊了几句，洪叔便离开了。
陈岸洗完碗，坐回电脑前。将这几日所有数据打包加密，上传至系统备份空间。随后打开录音文件，提取马明远的声音片段，准备做最后一次比对。
耳机刚播放出第一句话，门外传来敲门声。
他摘下耳机，起身开门。
陈小满站在外面，怀里抱着一叠纸。
“哥，我算了。”她说，“硫磺泉这片水域三天产生的藻类量，相当于过去一年的总和。”
她递过纸张。
陈岸接过，快速扫了一眼。
数字准确无误。
“还有。”她抬起头，“这笔账要是换成钱，能买下整个收购站。”
陈岸看着她。
“你查这个干什么？”
“我在想。”她声音低了下来，“如果有人早就知道这里要喷发，是不是就能提前布局？”
陈岸没有回答。
他回头望向电脑屏幕，上面仍显示着那幅热流图。
“你是说。”他缓缓开口，“这不是第一次？”
陈小满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两人默然站立。
远处海面，又有气泡缓缓升腾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