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岸盯着声呐仪的屏幕，那个隐藏频道的信号仍在闪烁。风势猛烈，吹得他身体微微晃动。他将设备抱紧了些，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刚解压的文件还在加载中。
“哥！”陈小满从岩石后跑出来，“冰块已经放进去了！洪叔说冷库温度开始上升了。”
“知道了。”陈岸点头，“你告诉周大海，按计划换位置。”
话音未落，远处海面猛然劈下一道闪电，照亮了低垂的乌云。台风尚未抵达中心，但强风已然袭来。执法艇已暂时撤至安全区域，此刻只能靠他们自己。
渔船队早已准备就绪。周大海驾驶的那艘旧铁船打头阵，身后跟着二十条大小不一的渔船，缓缓向西北方向驶去。每条船上都挂着用算盘珠串起的荧光棒，红蓝交替，在天色昏暗、暴雨将至前格外醒目。
这是老一辈渔民传下的警示信号，谁见了都知道这片海域不可擅入。
“信号连上了！”陈小满对着对讲机喊道，“所有船都收到坐标了！”
陈岸没有回应，目光始终锁定在洋流模型的进度条上。这个功能是他三天前修复的。原本只是系统附赠的基础工具，后来他连续三十天在风暴口打卡，才将其升级为能预测水流走向的高级模块。如今它结合台风路径、海水温度与信号延迟，反推出走私船的可能位置。
屏幕上，一条红线逐渐成形。
“来了。”他低声说。
那支船队正紧贴台风边缘快速前行，显然是想趁着天气混乱强行突破。但他们不知道，这片海域的水温已被洪叔的操作彻底打乱。
数万吨冰块被倾倒入近海，冷热水交汇，导致洋流方向发生偏移。肉眼难以察觉，但声呐仪却能清晰捕捉。若走私船仍沿原路线行驶，十分钟内便会撞上浅滩。
“钱万三一定会改道。”陈岸轻声判断。
不到两分钟，屏幕上的红点果然转向，朝南边绕行而去。那边是礁石区，平日无人敢进。可眼下风急浪高，雷达失灵，他们只能凭感觉航行。
“他们看不见底下。”陈小满笑了，“等发现时就晚了。”
陈岸拿起对讲机：“周大海，准备灯链。”
“早准备好了！”那头声音粗哑却利落。
下一秒，二十条船同时开启探照灯。灯光既不照天也不照海，而是斜射空中。光线穿透雨幕，在低空织成一张光网，远远望去，宛如一堵发光的墙矗立于海面之上。
这叫“虚拟防波堤”，是渔民用来拦截迷航船只的老办法。人在慌乱时极易被光线误导，尤其是夜晚，看到这样一堵亮墙，本能便会减速。
“有用！”陈小满紧盯屏幕，“他们的速度降了！开始转向了！”
陈岸眯起眼睛。他知道钱万三不会轻易放弃。这个人做了几十年买卖，最擅长权衡风险。现在他要么硬闯，要么撤退。
可台风步步逼近，海警也在外围布控，他又能逃到哪里？
就在这时，声呐仪突然发出一声轻响。
【检测到异常动力源，方位西北偏北，距离四十七海里】
陈岸心头一紧。这不是主船队的信号。
“还有另一艘？”陈小满也注意到了，“功率很小，像是潜水器。”
“不是潜水器。”陈岸摇头，“是无人艇，遥控的。钱万三想偷偷传递东西出去。”
他立即切换加密频道，将新目标发送给周大海：“别管大船了，先拦这个小的。”
“明白！”周大海的声音透着兴奋，“我等这一刻很久了！”
雨越下越大，砸在脸上生疼。陈岸蹲在防波堤最高处的一块水泥墩上，一手抓着栏杆，一手紧紧护住声呐仪。风吹得衣角猎猎作响，但他纹丝不动。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那艘无人艇必定会紧贴浪底潜行，利用巨浪遮蔽信号。但它躲不过洋流模型的预测。一旦进入指定区域，就会被人为制造的涡流困住，动弹不得。
“哥！”陈小满突然惊叫，“洪叔说冰块只剩三分之一了！温度快撑不住了！”
“够了。”陈岸说，“再放下去，整个渔港的货都会受损。”
他按下确认键，系统提示音随即响起：
【完成海上封锁任务】
几乎在同一时刻，台风中心覆盖目标海域。狂风暴雨倾泻而下，海面如同沸腾。远处的走私船队完全失控，已有几艘开始打转。
周大海带领渔船稳住阵型，灯链始终亮着，像一群不肯离去的守夜人。
“钱万三那边怎么样？”陈小满问。
“断联系了。”陈岸看着监控画面，“他刚才摔了计算器，现在可能想找外援。”
“你觉得他会认输吗？”
“不会。”陈岸冷笑，“这种人，到最后都在算账。”
对讲机忽然响起。
是周大海。
“岸哥！小艇已进入涡流区，正在下沉！要不要捞上来？”
“不要捞。”陈岸说，“让它沉。我们只想知道它去了哪里。”
他抬头望天。风仍在呼啸，雨依旧倾盆，可他的内心却前所未有地平静。
这场仗打了太久。从捡鲍鱼开始，到如今用冰块改变洋流，每一步都是他自己走出来的。没有天上掉馅饼，也没有奇迹降临。只是每天清晨打卡，一次次冒险下海，一点一点积累而成。
如今，这些全都成了他的武器。
“哥。”陈小满轻声问，“你说……他们会后悔吗？”
“我不知道。”陈岸握紧手中的设备，“但我只知道一件事。”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屏幕上那个渐渐消失的信号点上。
“他们小看了这片海。”
风猛然掀起他的衣角，声呐仪发出最后一声提示音。
【模型运行完毕，建议立即撤离高危区域】
陈岸没有动。
周大海的船灯忽然闪了三下。
那是渔民之间最古老的暗号——
有东西浮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