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舍里，时间像凝固的猪油，熬得人心慌。
赵千钧到底是没忍住，又开始转圈，嘴里念念叨叨：“吴铁手肯定在憋坏水！那俩老梆子兵痞指不定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苏月被他说得心烦，刀尖“铮”地一声扎进桌面：“再转，下一刀扎你脚背上。”
明心赶紧把地魄石往苏月那边推了推：“苏月姐，消消气，地脉平和，心境也平和。”
李有为没吭声。他看似在打坐，实则大半心神都用在压制识海里那点蠢蠢欲动的“邪火”上。刚才玄岳长老在时还好，人一走，那感觉又来了。看赵千钧转圈觉得他像个傻袍子，看苏月擦刀觉得她杀气太重，连明心摆弄地魄石，他都觉得那点微光扎眼。
‘不对劲，很不对劲。’ 李有为心里门儿清，这绝不是他自己该有的念头。九阳灵力在经脉里运转了几个周天，才把那点无名火压下去，后背却惊出了一层细毛汗。这感觉，比直面幽冥宗的刀剑还让人发毛。
“田道友，你脸色不太好。”赵千钧总算停了下来，担忧地问。
“无妨，可能……有点水土不服。”李有为扯了个蹩脚的理由，岔开话题，“赵道友，你对那两名‘老兵’了解多少？”
赵千钧皱眉回忆：“黑煞谷活下来的人不多，那两人一个叫王胡子，一个叫孙瘸子，都是当年跟在吴罡（吴铁手祖爷爷）麾下的老油子。师叔出事后就离开了宗门，据说在外围坊市混日子，修为也荒废了。没想到会被吴铁手找回来。”
“混日子的老油子……”李有为沉吟，“这种人，最是惜命，也最容易被拿捏。”
苏月突然插话，声音冰冷：“要不要我去‘看看’他们？”
李有为吓了一跳，赶紧摆手：“姑奶奶你可消停点！现在去就是黄泥掉裤裆。宗主说了‘保护’，咱们前脚出去，后脚就能被扣上‘杀人灭口’的帽子。”
他揉了揉眉心，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那股烦躁感又有抬头的趋势。‘让她去！杀了干净！’ 一个声音在心底尖叫。他猛地咬了下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
“师父，你嘴唇破了。”明心细心地递过来一张干净的布帕。
李有为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深吸一口气：“我们得按规矩来。玄岳长老会尽力周旋，我们也要准备好说辞。尤其是关于我怎么得到星铁令的……”
他把之前对玄岳长老那套说辞又跟赵千钧和苏月对了一遍，确保没有漏洞。
“就这么说！”赵千钧用力点头，“师叔高瞻远瞩！”
苏月却盯着李有为，冷不丁冒出一句：“你刚才，是不是又想让我去杀人？”
李有为一愣，后背瞬间僵直。苏月的直觉太可怕了。
他勉强笑了笑：“哪能啊，我像是那么冲动的人吗？”
苏月没再追问，只是眼神里的怀疑没散。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田道友，赵师兄，在下奉玄岳长老之命，送来一些宗门特有的清心茶，有助于平心静气。”
来了！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赵千钧上前开门，只见一名穿着普通内门弟子服饰、面容憨厚的青年站在门外，手里托着一个茶盘。
“有劳师弟了。”赵千钧接过茶盘。
那弟子笑了笑，压低声音快速说道：“长老让我传话：人看得很紧，但‘胡子’怕水，‘瘸子’贪杯。小心‘意外’。” 说完，也不多留，躬身行礼后便快步离开。
门重新关上。
赵千钧把茶盘放在桌上，脸色凝重：“师父的意思是，王胡子可能被‘失足落水’，孙瘸子可能被‘毒酒’灭口？”
李有为看着那壶热气腾腾的清心茶，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看来吴铁手是真急了，连自己找来的人都信不过，准备让他们‘死得其所’。”
明心有些害怕：“那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李有为扯了扯嘴角，眼里没什么笑意，“当然是……帮吴长老板一板，别让他的人出‘意外’啊。”
他看向赵千钧：“赵道友，你在宗门内，有没有绝对信得过的，修为不错，又擅长……嗯，捞人或者解毒的朋友？”
赵千钧眼睛一亮：“有！我这就去联系！”
“小心点，别被人盯上。”
“明白！”
赵千钧匆匆离去。
苏月拿起一杯清心茶闻了闻，挑眉：“茶不错，可惜这时候喝，跟喝白水差不多。”
李有为也端起一杯，氤氲的热气暂时驱散了他心头的些许阴霾。他抿了一口，茶汤清冽，带着淡淡的安宁气息。
“是啊，山雨欲来，喝啥都一个味儿。”他望着窗外断岳宗如剑般林立的山峰，轻声道，“只希望这‘清心茶’，真能让人清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