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还在跳。
林风没动，只是把左手搭在刀背上，像试水温的老厨师。那跳动不是颤抖，是某种共振——像是整条地脉的脉搏被这把破铁片给接上了线。
他深吸一口气。
空气里飘着点灰烬味，混着岩层深处渗出的铁锈腥。这一口吸进去，肺底像是被砂纸擦过，但紧接着，一股微弱却清晰的秩序流顺着气管滑下，贴着肋骨一路铺开，把他体内几处还在发麻的节点一一点亮。
“走。”他说。
脚步刚抬，大壮就哼了一声：“我这肚子……跟闹钟似的，一到点就咕噜。”
“你那是混沌结晶在打嗝。”苏然推了下眼镜，镜片上绿光一闪而过，“再敢乱吃东西，下次我就把你胃里的能量全导出来，当照明弹用。”
“哎哟，别啊。”大壮摸着背包，“我还留了半块异形肝准备宵夜呢。”
林风没回头，右手战术笔轻敲刀背两下，频率和刚才刀尖跳动完全一致。岩壁微微震，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裂纹从脚边延伸出去，拐了个弯，直指前方三十步外那道弧形缝隙。
“到了。”他停下。
缝隙像是被人用热刀切开的黄油，边缘光滑得不像天然形成。里面透出淡青色光晕，一圈圈符文浮在空中，绕着中心缓缓旋转，层层嵌套，像三枚咬合的齿轮。
“灵核阵。”林风眯眼，“筑基期高阶，比资料里写的还完整。”
“能硬拆不？”大壮活动了下手腕，吃货背包咔咔作响，“我新研究了个‘爆炒混沌核’技法，正愁没地方试。”
“你炸了它，它反手就把咱们全炸成碳粉。”林风蹲下，战术笔在地上划出一个环形结构，“这玩意不吃蛮力，它防的就是莽夫。你看这些符文流转节奏——快慢不定，其实是三重循环叠加。”
苏然走近两步，指尖凝聚一点绿光探向阵法边缘。绿光刚触到光幕，立刻扭曲成麻花状，啪地熄灭。
“干扰太强。”她皱眉，“生命术扫不到节点，漏洞之眼也锁不住规律。”
“不是没规律。”林风闭眼，呼吸放得极慢。每一次吐纳，鼻尖都凝出一粒细小的霜晶，转瞬又化。“是有人故意打乱节奏，让外人以为它是随机的。”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阵法左下方一块斜插的石碑上。碑面磨损严重，但边缘有一道新鲜划痕，像是最近才被人用利器刮过。
“密钥不在阵里。”他指过去，“在动过它的人身上。”
大壮挠头：“谁会闲着没事来这儿改阵法？”
“我爸。”林风声音很轻，却没人笑。
苏然沉默两秒，忽然说：“所以你是打算修路？”
“不然呢？”林风站起身，拍掉裤腿上的灰，“闯关是蠢货干的事。咱们是来修路的，把歪的扶正，把断的接上。”
他抬起右手，掌心朝上。一道极细的裂纹状光痕一闪即逝，像是玻璃内部的暗伤。
大壮盯着看了两秒，咧嘴：“那你这路政局领导也得定期检修啊。”
“我已经预约了系统保养套餐。”林风耸肩，“买一送一，顺带帮你清理肠胃。”
“滚蛋。”大壮笑骂，“我这叫高效能源转化，懂不懂？”
苏然没笑，但她的眼神稳了下来。刚才那一丝滞涩感还在，可现在没人提，也没人让谁退后。
“输出窗口我能撑住。”她说，“只要你不搞突然袭击。”
“我什么时候搞过突然袭击？”林风一脸无辜。
“上次炸守护者，你把我推前面挡反噬波的事还没算。”
“那叫战略位移。”
“你挪的是我命！”
大壮哈哈大笑，笑声在岩壁间撞出回音。他往前一站，消防服背后的吃货背包鼓囊囊的，活像个移动杂货铺。
“要我说，咱仨就是标准施工队。”他掰手指，“林工负责画图，苏工负责质检，我嘛——”
“你负责清垃圾。”林风接话。
“对！而且是带消化功能的那种！”
三人站定，正对灵核阵。五步之外，青光流转，符文无声旋转。空气中压着一层看不见的阻力，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林风没再说话。他靠在刀上，像靠一根拐杖，其实是在借刀身感知地脉震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压缩感——系统正在后台跑模拟，百种破阵路径在意识深处自动筛选，进度条悄无声息地滚动。
苏然站在左侧，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绿光在指缝间若隐若现。她没再问要不要休息，也没提经脉还有些发紧。只是盯着那道划痕，像是要把它的来历看穿。
大壮右脚往前半步，重心下沉。他没掏锤子，也没喊口号，但整个人的气势已经变了——不再是那个为口吃的憨批，而是背着背包、随时准备冲进火场的推土机。
时间像是被拉长了。
远处岩层传来低沉的嗡鸣，像是某种机械在苏醒。又像是心跳。
林风忽然抬手，战术笔指向石碑划痕处。
“那里被人改过三次。”他说，“最后一次，是用一把带锯齿的短刃，角度偏左七度。手法熟练，但收尾急促——说明当时情况紧急。”
“能看出是谁吗？”苏然问。
“看不出。”林风摇头，“但能确定一件事。”
“啥？”
“他不想让别人进来。”林风盯着那道划痕，“可还是留下了痕迹。要么是故意的，要么……是来不及抹掉。”
大壮挠挠头：“所以咱们是要顺着别人的失误往上爬？”
“聪明。”林风笑了，“这才是老六式通关的正确姿势。”
苏然推了下眼镜：“那你打算怎么爬？”
林风没答。他只是抬起左手，轻轻按在刀身上。刀尖微微一颤，随即静止。
下一秒，那道划痕突然泛起一丝极淡的蓝光，转瞬即逝。
他嘴角扬起。
“找到了。”
大壮握紧拳头：“动手？”
“不动手。”林风收回手，“先等。”
“等啥？”
“等它下一次充能周期。”林风靠回刀柄，呼吸又沉了一分，“这阵法每十二息会有一个能量回落点，持续0.3息。那时候，防护最弱。”
苏然眯眼：“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
“你放屁。”
“系统说的。”
“你系统不是还没恢复？”
“它说我呼吸的时候，自带wi-Fi信号。”
大壮听得一脸懵：“所以你现在是靠喘气连网？”
“不然你以为我为啥天天穿冲锋衣？”林风拍拍兜帽，“自带天线，免流量。”
苏然翻白眼：“我要是再信你一句，我就把医疗包挂你脖子上当装饰品。”
林风咧嘴，没再说话。
三人并肩而立，静立阵前。
青光流转，符文旋转，石碑上的划痕偶尔闪一下蓝，像是在回应某种看不见的信号。
林风低头，看着刀刃。
血已经干了。
刀尖突然又跳了一下。
这次，是他踩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