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手还停在半空,指尖离那道光只有三寸。
光裂开了。
四道细线飞出,一道撞进林小棠眉心,她身体一震,没后退。另一道扫过苏明远胸口,他低头看了眼警服,没说话。第三道钻进秦月的摄像机,屏幕闪白又亮,右下角人数跳了一下。最后一道直冲陈默左眼,撞上单片眼镜,镜片深处浮起一圈金环。
他眨了眨眼,金环还在。
洞穴静下来。石盘水面恢复如初,水汽浮着。外面天光透进来,不再是红的。
秦月把摄像机调高,让最后那行字完整入框——“你们就是希望”。
字悬在空中,安静不动。
陈默收起银镜,左手按在胸口。红绳的结松了一寸,他没去系。
林小棠抬起右手,胎记颜色比之前深,像压了一层暗金。她呼吸平稳,但手臂微颤。
苏明远转身,看向洞口。风吹进来,带着泥土和草叶的味道。
秦月按下录制键,红灯亮起。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响动。
不是声音,是震动。从裂缝上方传来的,像有什么东西在睁开。
四人同时抬头。
裂缝扩大,边缘泛起青灰光。一只巨大眼瞳缓缓浮现,占据整个洞顶。瞳孔漆黑,边缘缠绕着细密纹路,像符文,又像血管。
它不动,只是看着。
陈默立刻摸出录音机,按下录音键。机器运转,传出他自己刚才的心跳声。他把耳机塞进耳朵,靠声音锚定意识。
林小棠胎记突然发烫。她皱眉,抬眼看秦月的屏幕。画面正在滚动文字,全是名单——姓名、编号、职务、行为记录。
“李建国,刑警队副队长,掩盖非法拘禁证据。”
“王振华,法医室主任,篡改尸检报告。”
“赵立群,巡警组组长,参与器官倒卖链条。”
一条接一条,不停出现。
苏明远盯着屏幕,脸色变了。当镜头扫到他的编号“SmY-”时,文字浮现:“伪证掩盖父亲参与非法实验”。
他喉咙动了一下,手指攥紧。
眼瞳转动,视线落在他身上。
苏明远膝盖一软,差点跪下。他咬牙撑住,额头冒出冷汗。
林小棠猛地扑向那道虚影。她右手贴上虚影额头,胎记瞬间炽亮,金纹顺着手臂冲上肩膀。她没喊疼,也没撤手。
眼瞳震动了一下。
名单停止滚动。所有罪孽文字脱离屏幕,化作黑雾,在空中凝聚成柱,笼罩四人。
秦月低头看摄像机,画面出现倒计时:【存在值归零:03:00】。数字跳动不稳,有时快进两秒,有时停住。
“我们……做错了吗?”她声音发紧。
陈默没回答。他取出母亲银镜,对准黑雾。镜面一片空白,什么都照不出来。
他想起什么,换回录音机,播放最后一段语音。
“别怕黑。”
母亲的声音响起。
银镜背面金环微震,镜面突然浮现影像——二十年前的刑警队办公室。一群人站在桌前,手里拿着文件,脸上有血,有伤,有人缺了手指。他们不是清白的,但他们签了名字,烧了证据,用命换了封印启动。
陈默明白了。
罪不在犯错,而在逃避。
他关掉录音,把银镜收好。
“我曾为了保护家人说谎。”苏明远突然开口。
林小棠侧头看他。
“我说了假证词,让案子结得更快。我知道那人有问题,但我没追下去。”他声音低,但没停,“我错了。”
话音落,黑雾轻微晃动。
秦月吸了口气。
“我编故事骗观众。”她说,“我讲‘无脸人’的时候,删掉了自己哭着逃跑那段。我不是勇敢,我是想红。”
她低头看着摄像机,“对不起。”
黑雾开始剥离,化作灰烬飘散。
林小棠仍贴着虚影额头,胎记金纹暴涨至脖颈。她感到一股暖流从虚影中传来,不是攻击,是等待。
等承认,等承担。
她转头看向陈默。
“轮到你了。”
陈默站着没动。
他知道那条属于自己的罪孽是什么。
“我隐瞒了测灵仪的真实功能。”他终于开口,“它不只是记录,还能抽取灵体能量。我用了林小棠的能力推进调查,也用了苏明远的身份权限进入禁区。我没告诉你们风险。”
他停顿一下,“我害怕失控,所以假装掌控一切。”
最后一个字落下,黑雾彻底断裂。
所有罪孽升腾而起,化作点点星光。
虚影面容开始变化。眼瞳消散,轮廓柔和,显露出一张女人的脸。她穿着旧式长裙,头发挽起,眼神平静。
周怀安妻子。
她掌心向上,星光在她手中排列,形成螺旋阶梯,从裂缝深处延伸而出,通向一片未知光域。
她嘴唇动了动,没声音。
但所有人都读懂了。
——宽恕不是遗忘,是继续前行。
虚影慢慢变淡,最终消失。
阶梯静静悬浮,光芒温和,没有压迫感。
陈默左眼镜片内的金环仍在流转。他看了一眼同伴。
林小棠右手垂下,胎记颜色加深,手臂还在抖,但她站得稳。
苏明远抬头望着阶梯,警服上的徽记泛着微光。他长呼一口气,肩膀放松。
秦月把摄像机缓缓上移,镜头从众人背影扫向阶梯顶端。右下角人数定格在。
“这趟……值得。”
没人说话。
他们站在裂缝边缘,仰视阶梯,没有迈步。
风从洞外吹进来,卷起地上的灰。
陈默抬起脚。
鞋底刚触到第一级台阶,阶梯表面突然浮现细密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