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气体贴着地面蔓延，陈默的手停在风衣内袋口。他没有立刻取出银镜，而是侧身挡在林小棠前面。苏明远抬手示意秦月后退，自己往前半步，枪套扣环已经松开。
“别动。”陈默低声说。
气体在离他们三米处停下，像被无形屏障挡住。空气中有轻微的震动感，像是某种低频信号在传递。
林小棠呼吸变重。她的右手掌心发烫，胎记边缘开始泛出微弱的光。她没说话，只是慢慢抬起手，对着前方那道厚重的合金门。
“里面有东西……不是活人。”她说。
秦月迅速打开摄像机，切换到红外模式。屏幕画面跳动几下，终于稳定。门后的影像逐渐清晰——一个宽敞的房间，排列着数十个透明舱体，整齐地嵌入墙壁和地面。每个舱体都连接着粗大的管线，液体在其中缓慢流动。
“能看到里面的人吗？”苏明远问。
秦月调整焦距。画面放大，一具培养舱内部显现出来。一名少女悬浮在淡蓝色液体中，长发散开，面容安静。镜头缓缓移动，扫过其他舱体。
陈默瞳孔一缩。
“暂停。”他说。
秦月按住回放键。画面定格在一具舱体上。那里面的少女闭着眼，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她的脸，和林小棠几乎一模一样，只有发型不同——林小棠是短发，而舱中少女留着齐腰长发。
“这不可能。”林小棠声音发紧。
没有人回应。秦月继续推进画面，逐一扫描其他舱体。每一具里的少女都有着相似的脸型、五官比例，像是同一个人的不同版本。她们都穿着白色连体服，胸口印着编号：S-01、S-03、S-05……
苏明远绕到左侧一排舱体前。他的手指划过金属外壳，突然停住。一处凹陷引起了他的注意——形状像弹孔，边缘有烧灼痕迹。他用袖子擦了擦表面浮尘，下面露出刻痕。
“SmY-07。”他念出声，声音很轻，“还有……我的名字。”
陈默走过来，蹲下查看。编号下方确实刻着“苏明远”三个字，字体歪斜，像是匆忙中划上去的。
“这不是生产编号。”他说，“是标记。”
林小棠靠墙站着，右手按在胎记上。热度越来越高，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蠕动。她闭上眼，耳边响起细微的嗡鸣，像无数人在同时低语。
“她们在等我们。”她睁开眼，“不是攻击……是求救。”
陈默站起身，从风衣内袋取出母亲的银镜。镜面有些磨损，但他动作熟练地调整角度，让光线折射向最近的一具培养舱。
银光扫过舱体表面，符咒纹路微微发亮。那些原本静止的液体开始波动，少女的眼皮轻轻颤动。
“停下！”林小棠喊。
太迟了。
银光触及第三具舱体时，所有培养舱同时震了一下。生命维持系统的指示灯由绿转红，无声闪烁。液体中的少女们睫毛抖动，接着，一只眼睛睁开，再一只，又一只。
到最后，全部睁开了。
她们的动作完全一致——右手缓缓抬起，指尖笔直指向天花板。
房间里一片死寂。
秦月的摄像机自动追焦，画面切到热成像模式。天花板原本看不出异常，但在高温区域显影下，浮现出复杂的纹路轮廓——层层叠叠的线条构成圆形阵法，中心位置正对着房间中央。
“这是……契约图？”她喃喃道。
苏明远盯着那些指向天空的手指，喉结动了动。他伸手摸了摸警服左臂，编号“2037”还在，但触感比平时更沉重。
“为什么是我的名字？”他看向陈默，“这些舱体里的人，到底是谁造的？”
陈默没有回答。他握紧银镜，目光锁在天花板的图案上。镜面反射的光斑正好落在阵法中心点，两者重合的瞬间，空气中传来一声极轻的震动，像是锁扣松动。
林小棠靠着墙滑坐在地。她的胎记仍在发光，但不再是灼痛，而是一种奇怪的共鸣感，仿佛体内某个沉睡的部分正在苏醒。她抬头看着那些少女，她们的眼睛空洞无神，却全都保持着同一个方向。
“她们想让我们看上面。”她说。
秦月把摄像机架在地上，固定拍摄角度。她走到陈默身边，压低声音：“直播信号还能传出去，但没人回复。评论区全是乱码。”
陈默点头。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们现在所处的空间，已经脱离了正常的信息网络。
他再次举起银镜，准备调整角度，试图触发更多反应。就在这时，林小棠突然站起来。
“等等。”她说。
她走向最近的一具培养舱，脚步很慢。舱内的少女依旧举着手，目光呆滞，但当林小棠靠近时，她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没人看清她说什么。
林小棠伸出手，隔着玻璃贴上对方的手掌位置。胎记的光骤然增强，一股电流般的冲击顺着她的手臂窜上来。她咬牙撑住，没有后退。
“她在说话。”林小棠声音颤抖，“用记忆……不是语言。”
陈默收起银镜，快步走到她身后。他能感觉到空气中的压力在变化，像是某种程序正在运行到最后阶段。
苏明远检查了四周的舱体，确认没有其他刻名后，回到中央位置。他的手一直放在枪套附近，但始终没有拔枪。他知道眼前的情况超出了执法范畴。
“如果这些都是实验体……”他说，“那林小棠呢？她是自然出生，还是……”
话没说完，秦月突然出声：“摄像头动了。”
所有人都看向地面的摄像机。原本固定的广角镜头，正在缓缓上移，对准天花板的契约阵。这个动作不是人为操控，而是设备自主进行的。
紧接着，所有培养舱的指示灯同时熄灭，液体停止流动。
少女们的嘴，一起张开。
没有声音发出，但每个人的喉咙里，都透出一点微弱的蓝光，像是某种信号正在释放。
林小棠猛地抽回手，踉跄后退两步。她的胎记光芒骤然收敛，皮肤恢复常温，但她脸色发白，像是经历了剧烈消耗。
“她们说……上面有出口。”她喘着气，“但必须有人看懂图案。”
陈默抬头盯着天花板。银镜的反光还留在阵法中心，那个点微微发烫，像是被加热过。他伸手探了探，指尖传来一丝震动。
秦月把摄像机画面投到手持屏上，反复播放刚才那段集体开口的影像。她逐帧分析，发现每个少女发声时，舌尖的位置都指向同一个角度。
“这不是胡乱张嘴。”她说，“她们在指方向。”
苏明远走到房间角落，找到控制面板。屏幕黑着，按任何键都没反应。他用力拍了一下外壳，内部传出机械运转的声音，但屏幕依然无显示。
“系统死了。”他说。
陈默站在中央，环视一圈。所有的少女仍保持着举手指天的姿态，没有任何变化。他们的处境没有推进，也没有倒退，就像被卡在某个中间节点。
他重新拿出银镜，这次不再反射舱体，而是直接对准天花板的契约阵。
镜面与图案重合的刹那，整间屋子的灯光闪了一下。
林小棠扶着墙站起来。
秦月盯着屏幕。
苏明远的手按在枪柄上。
陈默盯着那片纹路，低声说：“该看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