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电梯独处，窒息的沉默
勘测现场在城郊的半山腰，车子蜿蜒向上爬了近一个小时才抵达。林未晚踩着顾时砚叮嘱过的防滑鞋，跟着甲方代表在工地上转了一圈，靴底沾满了黄泥土，额角也沁出了薄汗。
“下午还要去看另一处石材加工厂，你们先回市区休息会儿？”甲方代表笑着提议，目光在她和顾时砚之间转了转，“我看林工好像累了。”
林未晚确实有些乏，早上起得早，又在陡坡上走了大半天。顾时砚替她应了下来：“那我们先回去准备下，下午准时到加工厂汇合。”
下山的路比上山更颠簸。林未晚靠在副驾驶座上打盹，迷迷糊糊间感觉身上多了件外套，带着熟悉的雪松味。她没睁眼，只是悄悄往旁边挪了挪，离那件外套更近了些。
回到公司楼下时刚过中午，电梯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两个人。顾时砚按下15楼的按键，金属门缓缓合上，将外面的喧嚣隔绝在外。
电梯开始上升，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机器运行的轻微嗡鸣。林未晚盯着不断跳动的数字，忽然觉得空气有些稀薄。她能闻到顾时砚身上的泥土味混着雪松香，能看到他袖口沾着的黄泥巴——是刚才在工地上帮她扶三脚架时蹭到的。
“下午的石材样品，我已经让供应商提前准备好了。”顾时砚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有些空旷。
“嗯。”林未晚应了一声，目光还是没敢看他。自庆功宴后，两人之间的氛围明明缓和了不少，可此刻单独待在电梯里，那些被忽略的尴尬又悄悄冒了出来。
电梯在7楼顿了一下，显示有客人要上。门开的瞬间，林未晚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肩膀不小心撞到顾时砚的胳膊。他的肌肉瞬间绷紧，像被烫到似的往另一侧挪了挪，两人之间顿时拉开了能再站一个人的距离。
进来的是市场部的王经理，看见他们俩愣了愣，随即笑着打招呼：“顾工，林工，去勘测了？看这一身泥，肯定累坏了吧。”
“还好。”顾时砚的声音有些不自然，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手里的勘测图。
王经理似乎没察觉两人间的僵硬，自顾自地说：“昨天我还跟我家那口子说呢，你们俩这方案做得是真漂亮，尤其是那个水流设计，一看就透着灵气——”他话锋一转，挤眉弄眼地笑，“我看你们俩啊，真是工作上的黄金搭档，私下里……”
“王经理，12楼到了。”顾时砚打断他的话，语气听不出情绪。
王经理“哦”了一声，走出电梯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留下个暧昧的笑容。电梯门再次合上，刚才好不容易被打破的沉默又回来了，而且比之前更压抑。
林未晚的心跳开始失序。她能感觉到顾时砚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点探究，又有点犹豫。她想开口说点什么，比如问问下午的样品细节，或者聊聊工地上的趣事，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电梯在15楼停下，“叮”的一声轻响，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林未晚几乎是立刻迈步走了出去，脚步快得有些仓促，像是在逃离什么。
“未晚。”顾时砚在她身后叫住她。
她停下脚步，却没回头。走廊里的风从窗户钻进来，吹起她的衣角，带着点凉意。
“下午……穿件厚点的外套。”他的声音有些低，“加工厂那边开了冷风机，温度有点低。”
林未晚的眼眶忽然有点发热。她知道他是想打破刚才的尴尬，用这种笨拙的方式关心她。她点了点头，轻声说：“知道了。”
走进办公室时，同事们都去吃饭了，空荡荡的工位区只剩下空调的风声。林未晚坐在椅子上，看着桌面上那个老榆木书签，忽然觉得刚才电梯里的沉默，像面镜子，照出了两人之间那层始终没被捅破的窗户纸。
他们可以在讨论方案时侃侃而谈，在面对竞争对手时并肩作战，甚至能在庆功宴上坦然接受同事的调侃，可一旦落到单独相处的细碎时刻，却连一句自然的问候都显得那么难。
手机震了震，是顾时砚发来的消息：“我订了外卖，番茄鸡蛋面，加了你喜欢的醋。”
林未晚看着那条消息，指尖悬在屏幕上，迟迟没有回复。她知道他在用自己的方式缓和气氛，可刚才电梯里那窒息的沉默，像根细小的刺，扎在心里，让她既清醒又迷茫。
或许，有些距离从来不是靠默契就能缩短的。就像电梯里那短短几十秒的独处，暴露的不仅是尴尬，还有彼此藏在心底、不敢宣之于口的在意。
她深吸一口气，回了个“好”。不管怎样，下午还要一起去加工厂，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没打破的沉默，总会有合适的时机去面对。只是此刻，办公室里的寂静，和刚才电梯里的沉默重叠在一起，让她忽然觉得，原来喜欢一个人，连独处时的空气都会变得如此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