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小会议室里灯火通明，暖气嗡嗡作响，桌上摊着一份《关于提前转正部分优秀年轻干部的通知》稿纸，红头文件纸映得人脸发红。
顾沉舟坐在主位，钢笔在指尖转了一圈，啪一声扣在桌面。
“就这一句，”他抬眼，目光扫过在座的三位副部长，“林万骁，提前半年转正科，仍任我专职秘书。”
声音不高，却像铁锤落在钢板，余音震得人耳膜发麻。
组织部长骆明川扶了扶眼镜，翻开考核册，指尖在一行小字上停住：
“二十四岁，省委专职秘书，参与起草雪灾复盘内参、城投债方案、应急资金调度，无一纰漏。”
他抬头，看向顾沉舟，眼神里带着询问，也带着默认。
常务副部长老唐咳嗽一声，笑着打圆场：“年轻人压担子，早压早成才。”
笔尖落下，三个签名排成一列，像三道关口，一一放行。
会议散场，走廊灯光惨白。
林万骁站在尽头，手里端着顾沉舟的保温杯，杯里茶水温热，却蒸得他掌心发潮。
骆明川经过，拍拍他的肩：“小林，半年一跨越，省委大院十年未见，好自为之。”
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塞进衣领。
林万骁微微躬身：“感谢组织信任。”
姿态谦逊，背脊却挺得笔直，像一柄刚开刃的剑。
次日清晨，省委办公厅公告栏前围了一圈人。
白纸黑字，短短五行：
“经研究决定，林万骁同志提前晋升正科级，仍任省委副书记顾沉舟同志专职秘书。”
落款鲜红，印章压在日期上，像一枚钢印烙在人心。
人群里有人低声议论：
“二十四岁的正科，破了纪录。”
“背后站着顾书记，破纪录也正常。”
声音低，却像风钻进骨头缝。
林万骁站在人群外，目光平静，仿佛公告栏上写的是别人的名字。
中午，三号车停在食堂门口。
老郑叼着牙签，帮林万骁拉开车门，压低声音：“小林，恭喜，下一步是不是该副处了？”
林万骁把大衣搭在臂弯，笑得淡：“郑师傅，路得一步一步走。”
老郑咧嘴，眼角褶子挤成一团：“你这一步，顶别人三步。”
林万骁没接话，抬脚进食堂，背影被阳光拉得很长，像一道尚未合拢的刀口。
下午，综合二处。
陶慧敏把一份红头文件递给他，语气听不出喜怒：“从今天起，工资条变了。”
文件上，职务一栏由“副科级秘书”改成“正科级秘书”，工资涨了一百八十七块六。
林万骁接过，指尖在“正科”二字上轻轻一抚，像抚过刀锋。
陶慧敏忽然开口：“恭喜，也提醒你，盯着你的人更多了。”
林万骁抬眼，声音不高：“我知道。”
三个字，像雪落无声，却压得空气一沉。
夜里十点，宿舍。
电话铃响，沈星澜的声音带着酒气：“恭喜，正科了？”
林万骁靠在窗边，看远处霓虹在雪雾里模糊：“消息真快。”
她笑，声音轻得像雪落：“我写了一篇稿，标题都想好了：‘二十四岁的正科，背后站着怎样的雪灾答卷’。”
林万骁沉默两秒：“稿子先压一压，风头太劲容易折。”
沈星澜收了笑，声音低下来：“我听你的。”
电话挂断，屋里重归寂静。
他拉开抽屉，取出一张空白便签，写下四个字：
“正科，起步。”
墨迹未干，便签被塞进钱包最里层，像一张底牌。
次日下午，书记办公室。
顾沉舟站在窗前，手里转着一枚硬币，声音不高：“正科只是站台，别急着看风景。”
林万骁立在书桌侧，双手垂在身侧，声音沉稳：“书记，风景在下一站。”
顾沉舟回头，目光在他脸上停了两秒，像刀锋刮过冰面：“下一站，副处，但副处之前，得先学会低头。”
林万骁微微躬身：“明白。”
姿态谦卑，眼神却亮得吓人。
夜里，大院最后一盏路灯熄灭。
林万骁站在宿舍楼前，看雪落在肩头，瞬间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