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少商站在别院门口，望着裕安的马车消失在道路尽头，心中虽有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与暖意。
子攸为她铺好了路，她也不能永远只躲在他的羽翼之下。
回到这熟悉的、充满木香的小院，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连空气都自由了许多。
她正盘算着是先去工坊将生病前未完成的一个小机关做完，还是先去书房看看子攸新为她搜罗来的几本杂学图谱，莲房却一脸激动地跑了进来，声音都带着颤音：
“女公子！女公子！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程少商被她吓了一跳，放下手中的刻刀，疑惑道：
“什么事让你慌成这样？”
“是将军！还有女君！他们回来了！从边关回来了！”
莲房激动得脸都红了，“都城府里派人来传话，说是将军和女君已经抵达都城，不日便要归家！让……让庄子上的人也准备着迎接呢！”
阿父……阿母……回来了？
程少商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又猛地涌了上来，一颗心在胸腔里“咚咚”狂跳，几乎要撞出喉咙。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心心念念了那么多年的阿父阿母，终于回来了吗？
他们回来了，然后呢？
他们会像大母和葛氏那样，嫌弃她粗野无礼，上不得台面吗？
他们会相信她这些年在程家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吗？
还是会像所有人一样，觉得是她性子顽劣，不堪教养？
一股混合着巨大委屈、长久压抑的愤怒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卑微的期盼，在她心中疯狂翻涌。
不，她不能就这么回去。
她不再是那个只能默默承受、无人问津的程少商了。
她是子攸认定的未来妻子，是陛下亲封的朝阳县主！
她要告诉阿父阿母，在遇到子攸之前，她过得一点也不好！
她程少商，从来就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圣人，她就是睚眦必报！
所有欺负过她、苛待过她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程少商悄悄的搬回程家的庄子，她知道阿父阿母回来了，葛氏必然要派人寻她。
果不其然，程少商刚回来没多久，院外传来一阵喧哗。
一个穿着程家仆役服饰、面相带着几分刻薄的婆子，带着两个粗使丫鬟，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正是葛氏身边得用的钱嬷嬷。
钱嬷嬷目光扫过程少商，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四娘子，将军和女君不日便要回府，老夫人和二夫人惦念您，特派老奴来接您回去，一家人团聚团聚。您这就收拾收拾，随老奴走吧？”
若是从前，程少商或许还会因这“团聚”二字心生波澜，或是迫于形势不得不从。
但此刻，她只是冷冷地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地看向钱嬷嬷，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疏离与威势：
“嬷嬷有心了。只是我前些日子感染风寒，大病初愈，太医嘱咐需得静养，不宜车马劳顿。”
“况且，这庄子僻静，正适合养病。就不劳烦嬷嬷，也不回去给大母和叔母添麻烦了。”
钱嬷嬷没料到她竟敢直接拒绝，愣了一下，随即沉下脸来：
“四娘子，这可是老夫人和二夫人的意思！将军和女君回来，您做女儿的不在场，像什么话？”
程少商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嘲讽的弧度：
“正因阿父阿母归来是大事，我才更不能拖着病体回去，免得过了病气给他们，那才是真正的不孝。嬷嬷请回吧，替我向大母和叔母告罪。”
她态度坚决，语气虽淡，却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气势。
钱嬷嬷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程少商一个冰冷的眼神慑住，竟莫名有些胆寒，悻悻地嘟囔了几句“不识好歹”，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打发了葛氏的人，程少商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反而更加沉重。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阿父阿母回来，程家的水，只会更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