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安只觉满腔欢喜几乎要溢出来，恨不得立刻将她带回王府，宣告天下。
然而，残存的理智和金华隐晦提醒的眼神，让他迅速冷静下来。
大母的态度已然明确，带着明显的怒气与对嫋嫋的轻视。
此刻若贸然带她回去，无异于火上浇油，不仅无法得到祝福，反而可能让大母对嫋嫋的恶感更深，甚至当场发作，让嫋嫋难堪，他绝不能让她承受那样的羞辱。
他压下心头的冲动，双手轻轻握住程少商的肩膀，目光郑重地叮嘱道：
“嫋嫋，我走之后，你继续住在这里，就像这两年一样，尽量不要回程家庄子。”
见程少商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裕安耐心解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你程家庄子上那些仆役，阳奉阴违，怠慢主子已成习惯。”
“这里位置偏僻，若你独自回去，万一有个头疼脑热，或是遇到什么急事，那些婆子们未必会尽心照顾，甚至可能隐瞒不报。”
“届时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让我如何放心？你住在我这庄子里，等我回去了再把金华送过来，有金华他们照应，护卫周全，一应供给都是现成的，我才无后顾之忧。”
他并非没想过带她一起走，只是……他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下来：
“我原本想带你一起回去的，只是如今大母正在气头上，对你的存在本就不满，若你此刻随我同去，只怕是雪上加霜，反而坏事。”
程少商并非不识好歹之人，她深知裕安是为她考虑。
程家那些仆役的嘴脸，她比谁都清楚。
这两年若非有裕安这处庄子作为依托，她在程家庄子的日子恐怕更加难熬。
她点了点头，乖巧应下：
“好的，子攸，你放心。你不在的日子里，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不乱跑，不惹事，就在这里等你消息。你不要担心我。”
见她如此懂事，裕安心中更是柔软，也愈发不舍。
眼看着分别的时刻临近，那股想要将她带在身边的冲动再次翻涌上来。
他紧紧攥着她的手，语气带上了几分挣扎和任性：
“嫋嫋，不行……我还是不放心。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大母素来疼我，我好好跟她说，她定然不会太过为难。”
“若……若她一时不愿你住进王府，我就在都城另寻一处安全雅致的宅院安置你，派可靠的人守着，等我取得大母同意，立刻风风光光接你回家！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听他这般急切又带着点孩子气的安排，程少商心里像是被温水浸泡着，暖烘烘的，又酸酸涩涩。
这世上，终究是有人这般真心实意地记挂她、为她筹谋的。她不再是无人问津的程四娘子了。
她反手轻轻回握了他一下，脸上绽开一个安抚的、带着些许无奈的笑容：
“好了，子攸，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但是，你真的该回去了，王妃肯定已经等急了。”
她顿了顿，神色认真起来，分析着利害：
“我怎么可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跟你回去呢？若我真跟你走了，王妃见了，只会更加不高兴，觉得我不知礼数，拐带了她的宝贝孙子。”
“再说了，我程家庄子上也并非空无一人，我若长久不归，那些婆子们为了推卸责任，定然会去都城向我大母和叔母告状，到时候，我怕是又要被寻个由头重重责罚，反而给你添乱。”
她抬起清亮的眸子，凝视着裕安眼中浓浓的不舍，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
“子攸，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你。但是，你必须回去。想一想我们的未来，子攸。”
“只有你先回去，安抚好王妃，我们才有可能得到她的认可和祝福。”
一旁的金华也适时躬身，低声道：
“世子，程娘子深明大义，所言极是。您若此刻执意带程娘子回去，王妃定然震怒，于程娘子，于您，于二位往后的路，都百害而无一利。”
“还请世子三思，以大局为重。”
在程少商情真意切的劝解和金华中肯的提醒下，裕安终于彻底冷静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压下，知道他们说的是对的，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深深地看着程少商，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心里，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我听你的。嫋嫋，你在这里，一定要好好的。等我。”
“嗯，我等你。”程少商微笑着，目送他一步三回头地带着随从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