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城门似渊
＞ 车队终抵京城外郭。
＞
＞ 高耸的城门楼投下巨大阴影，如同巨兽张开的口。
＞
＞ 守城兵士验过沈指挥使的令牌，神色骤变，恭敬放行。
＞
＞ 马车缓缓驶入幽深的门洞，光线骤然昏暗，仿佛从白昼一步踏入黄昏。
＞
＞ 车轮在青石板路上发出空洞的回响，苏玉透过晃动的车帘缝隙，瞥见城内繁华街市一角，行人如织，喧嚣扑面。
＞
＞ 这熟悉又陌生的景象，让她恍如隔世。
＞
＞ 然而，还未等她细看，青篷马车便方向一转，驶入了一条相对僻静的街道，将那片喧嚣远远抛在身后。
经过最后一段路程的疾行，车队终于抵达了京城巍峨的外郭城墙之下。
近距离仰望，那城墙更是高耸得令人望而生畏，巨大的阴影从城头倾泻而下，将城墙根下的大片区域都笼罩在一片阴凉之中。厚重的城门如同巨兽紧闭的唇，而上方那雄伟的城门楼，则像是巨兽审视来者的冰冷眼眸，带着无形的威压。
城门口车马行人排成长队，依次接受盘查，显得秩序井然，却也透出帝都特有的森严气象。
沈指挥使策马行至队伍最前，甚至无需下马，只是抬手亮出了一枚样式古朴、泛着幽冷金属光泽的令牌。
守门的兵士首领验看令牌之后，脸色骤然一变，之前的公事公办瞬间被一种混合着敬畏与紧张的神情所取代，他甚至不敢多问一句，立刻躬身退开，挥手示意手下迅速放行，为这支小小的车队让开了一条畅通无阻的通道。
雪衣卫的令牌，在这天子脚下，拥有着超乎寻常的权限。
马车再次启动，缓缓驶向那幽深如同巨兽咽喉的城门门洞。
当车轮碾过门洞入口的那条界线时，苏玉只觉得眼前的光线骤然一暗，仿佛从明亮的白昼，一步踏入了晦暗的黄昏。门洞内异常宽敞，足以容纳数辆马车并行，但深邃的长度和两侧厚重墙壁上斑驳的痕迹，却给人一种沉重的压迫感，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阴凉潮湿的气息。
车轮压在门洞内平整坚硬的青石板路上，发出的不再是土路上的沉闷声响，而是带着一种空洞而清晰的回音，在这封闭的空间里被放大，嗒嗒作响，敲击在人的心上。
农小园忍不住，悄悄将青布车帘掀起一道极细的缝隙，向外窥视。
视线穿过晃动的帘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门洞尽头那片骤然亮起的光明，以及光明中勾勒出的、繁华街市的惊鸿一瞥——
车水马龙，人流如织，各式各样的招牌幌子在阳光下闪烁，小贩的叫卖声、车马的嘈杂声、行人的交谈声……各种声音混合成一股巨大的、充满活力的声浪，扑面而来！
那是京城独有的、极致的繁华与喧嚣。
这熟悉又陌生的景象，让农小园有瞬间的恍惚，仿佛时光倒流，她又回到了许多年前，那个还是农家大小姐，可以无忧无虑穿梭于市井之间的岁月。
然而，这恍如隔世的感觉仅仅持续了一瞬。
还未等她从那片熟悉的光景中回过神，她所乘坐的这辆青篷马车，在驶出门洞、即将汇入主街人流的前一刻，却毫无预兆地猛地方向一转，拐入了一条与主街垂直的、相对狭窄僻静的街道。
速度甚至加快了几分。
车帘因这突然的转向而晃动得更厉害，缝隙外那片繁华喧嚣的景象如同被快速拉远的画卷，迅速缩小、模糊，最终被两旁高大的、风格统一的院墙所取代。鼎沸的人声也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骤然变得遥远而模糊，四周迅速安静下来，只剩下车轮在另一种更为光滑的石板路上行驶时，发出的、更加单调而急促的辘辘声。
农小园扶着车厢壁，稳住因转向而微微倾斜的身体，心中那刚刚因看到熟悉街景而泛起的一丝涟漪，瞬间被这突兀的转折所带来的冰冷现实所覆盖。
他们并没有进入那代表着正常生活的繁华区域。
而是直接驶向了某个不为人知的、隐藏在帝都心脏深处的角落。
京城，已然抵达。但等待她的，绝非归家的温暖，而是更深不可测的迷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