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触及符文的刹那,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林寒的眼前,那副囊括了星辰运转、万物生灭的宏大图景骤然放大,不再是静止的画面,而是化作了一个真实流转的宇宙。璀璨的星河在指尖下流淌,日月轮转,四季更迭,生老病死,兴衰荣辱……无尽的法则与奥义如洪流般涌入他的神识,试图将他彻底淹没。
与此同时,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大吸力从门上传来,将他和身边的凌雪、凌霜华三人同时卷入其中。
“啊!”
凌霜华惊呼一声,只觉得眼前景象变幻,脚下已不再是实地。凌雪反应极快,一把抓住妹妹的手,另一只手并指如剑,一道凌厉的剑气斩向虚空,却如泥牛入海,没有激起半点波澜。她们这才明白,这不是物理空间的移动,而是神魂被拖入了一片由符文构筑的幻境。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站在最前方的林寒。
此刻的他,双目紧闭,脸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他正承受着远超之前的巨大压力。这第一重考验,并非针对肉身,而是直指本心,名为——问心劫。
“你是谁?”
一个宏大而冷漠的声音,直接在林寒的灵魂深处响起。
林寒心神一凛,没有立刻回答。他盘膝而坐,任由那股意志冲刷着自己的意识。他看到了无数画面:有幼时在家族中被欺凌的弱小身影,有在生死边缘挣扎的狼狈,有获得冰凰传承时的狂喜,也有面对魔魂时的恐惧与绝望……
这些画面,串联起了他迄今为止的一生。
“回答我,你是谁?”那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林寒艰难地开口,在心中构建着答案,“我是林寒。”
“肤浅!”声音中透出不屑,“一个姓名,不过是他人赋予的符号,是皮囊的标签。剥去这层皮囊,你又是谁?”
画面一变,林寒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一个舍弃了情感,化身冰冷杀戮机器的自己;一个抛弃了底线,为了力量可以与魔鬼交易的自己;一个高高在上,视众生为蝼蚁的自己……无数个可能的“我”,在他面前争斗、撕扯。
“告诉我,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你?”声音如同审判者,审视着他灵魂最深处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何等犀利的拷问!它要剥离一个人的所有外在身份、所有经历、所有伪装,去逼问他那个最原始、最本质的核心。
凌雪和凌霜华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她们无法帮助林寒,只能默默祈祷。她们能感觉到,林寒的神魂正在被这股意志反复锤炼、敲打,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剖析一遍。
林寒的身体颤抖得愈发厉害,嘴角再次溢出鲜血。他的脑海中一片混乱,无数个声音在告诉他:力量至上,活下去才是真理;放弃那些无谓的责任,做个逍遥自在的强者;凌家与你何干?凌雪凌霜华与你何干?
这些念头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诱人,仿佛只要他点头承认,便能获得无穷无尽的力量,摆脱一切束缚。
然而,每当他即将迷失的瞬间,识海深处那枚冰凰图腾便会散发出一缕清凉的意念。那并非言语,而是一种温暖的守护,提醒着他冰凰前辈的嘱托,提醒着他传承的重量。
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一双双眼睛。
父亲临终前信任的眼神,凌雪递过热茶时温柔的眼神,凌霜华拔剑相向时倔强的眼神,还有那些在兽潮中逝去的族人、在危难中受他庇护的村民……他们的身影,汇聚成了一道光,照亮了他混乱的识海。
是啊,如果放弃了这些,抛弃了守护的承诺,那么他所追求的强大,又有什么意义?力量若无人守护,与野兽何异?传承若失去本心,与魔道何异?
“我……是凌家林寒!”
林寒猛然睁开双眼,眼中血丝遍布,却燃烧着两团熊熊的火焰。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然,在幻境中回响。
“我非为一己私欲而求强,非为凌驾众生而修武。我为守护而生,为承诺而行!我的名字或许平凡,但它承载了我的过去,我的责任,以及我所珍视的一切!我是谁?我就是我,是林寒,是凌家的一份子,是冰凰传承的守护者!”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幻境为之一静。
那些争斗不休的“假我”身影,在他说出“守护”二字的刹那,如同冰雪消融般悄然褪去。那宏大而冷漠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赞许的意味。
“心有羁绊,行有所止,虽弱小而不屈,遇强敌亦不退。好一个‘为守护而生’!第一重问心劫,过。”
随着话音落下,那股压在林寒神魂之上的恐怖威压骤然一轻。漫天的星河与法则画卷徐徐褪去,三人重新回到了那座宏伟的白玉墨玉巨门前。
林寒浑身一软,向后倒去,被凌霜华及时扶住。他大口喘着粗气,浑身已被冷汗湿透,但眼神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坚定。
他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衣袖上,不知何时,沾染上了一缕淡淡的血迹。而在他刚刚触摸过的符文位置,一道微不可见的痕迹悄然浮现,随即隐没。
与此同时,整座巨门的符文图卷上,从左至右,亮起了一道微弱的金线,标志着第一重考验的完成。
“第一关……竟然是这样?”凌霜华看着林寒苍白的脸,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敬佩。她终于明白,这扇门考验的不是武力,而是踏入者的道心与品格。林寒能在那等威压下坚守本心,说出那样一番话,足以证明他的道心坚如磐石。
凌雪亦是美眸异彩涟涟,她走到林寒身边,伸出玉手,指尖凝聚起一缕柔和的灵力,轻轻按在他的眉心,为他梳理着因问心劫而略显紊乱的气息。
“恭喜你,林寒。”她的声音清冷如旧,却多了一份真诚的暖意,“你通过了‘问心’,证明了你的道心无愧于冰凰传承。接下来的路,或许会更加艰难,但我相信你能走下去。”
林寒感受着眉心传来的温润触感,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点了点头,挣扎着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那扇依旧紧闭的巨门。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第二劫,会是什么?”凌霜华扶着林寒,好奇而警惕地问道。
没有人回答她。因为下一刻,当林寒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门上时,那宏大的声音第三次响起,宣告着新一轮考验的降临:
“第一劫问心已过,第二劫……启!”
“此劫,名唤‘忆魂’!”
话音未落,门上的符文图卷光芒大盛,这一次,不再是宇宙星空,而是化作了一幅幅血腥、残酷、充满了背叛与厮杀的战争画卷,铺天盖地地向他们席卷而来!
新的劫难,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