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
当窗外的天色从深邃的墨蓝，被一抹鱼肚白渐渐稀释，林望才从椅子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骨节发出的轻微“咔哒”声，在这寂静的宿舍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没有丝毫睡意，大脑像一台超负荷运转的机器，滚烫而亢奋。昨夜与苏婉晴的那通电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通往未知深渊的门。门后，是蛰伏的毒蛇，是复仇的幽灵，也是他唯一的生机。
洗了把冷水脸，冰凉的水流让他混沌的思绪清明了几分。镜子里的人，眼眶下带着淡淡的青色，但眼神却不再有昨夜的彷徨与无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悬崖边后，破釜沉舟的决绝。
省委办公厅的早晨，和往常一样，在一种规律而压抑的氛围中开始。走廊里是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清脆而有节奏的脚步声，空气中弥漫着茶叶、打印机油墨和淡淡消毒水的混合气味。
林望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像往常一样泡茶、开电脑、整理今天要用的文件。他表现得与平日无异，甚至比平时更加专注、沉静。但他的余光，却像雷达一样，无声地扫描着整个办公室。
处长王林踩着点走进来，手里提着他的保温杯，脸上挂着那副招牌式的、温和而疏离的笑容。他路过林望的工位时，脚步顿了一下。
“小林，昨晚休息得怎么样？”王林的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周围几个竖着耳朵的同事听见。
林望立刻起身，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恭敬：“谢谢处长关心，挺好的。”
他头顶的【情绪图谱】系统，清晰地捕捉到王林头顶那稳定如山的【掌控全局】标签，旁边还点缀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他在期待什么？
林望心中了然。王林在期待他这颗“饵”，能尽快引来钱振国那条大鱼的注意，或者，能让纪委高建民那边的“渔网”有所收获。在他眼中，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应该在他的剧本之内。
“嗯。”王林满意地点点头，将一份文件放到林望桌上，“这是省政府那边转过来的一个关于全省物流产业发展的调研提纲，你先熟悉一下，下午我们开个短会讨论。你的思路很新，可以从‘数字赋能’的角度，提点看法。”
“好的，处长。”林望接过文件。
这又是一次典型的“王林式”手法。给你一个看似能发挥才能的舞台，让你产生被重用的错觉，实际上，你跳的每一步舞，都在他的指挥棒下。
林望坐下来，看似认真地翻阅着那份调研提纲，心思却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他在等，等苏婉晴说的那位“绝对可靠的人”，等那份能撬动棋局的联系方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了。键盘的敲击声，电话的铃声，同事间低声的交谈声，这些平日里被他自动忽略的背景音，此刻都变得异常清晰，像鼓点一样敲击着他紧绷的神经。
上午十点半，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
“林望，楼下前台有你一个同城快递。”是行政处的同事。
林望的心，猛地一跳。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好的，谢谢，我马上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