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出去？
万一那俩小子就在外面等着呢？
他该怎么面对他们？
怎么面对整个单位可能正在发酵的流言？
周景澄不知道自己在那方狭小的隔间里僵立了多久。
直到外面彻底没了声息，他才终于动了动几乎麻木的腿，极其缓慢地推开了门。
洗手间里空无一人。
他走到盥洗台前，拧开水龙头，深吸了一口气，用冷水用力扑了扑脸，让自己冷静下来。
都是胡说八道，添油加醋。
年轻人不懂事，信口开河，不能当真。
陈佳怡……她总不至于真在外面这么说我。
他对着镜子，努力扯动嘴角，调整出一个近乎平时的表情，又理了理衬衫领口，这才转身，迈着尽可能沉稳的步伐走了出去。
回办公室的路上，他刻意把背挺得笔直，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刚在办公桌前坐下，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就震了一下，滑出来掉在了地上。
……连手机也跟他作对。
他弯腰捡起来，屏幕上是母亲发来的微信，没头没尾的一句：
【最近少说话，佳怡心情不好。】
周景澄皱起眉，心里的烦躁又添了一层。
他飞快打字回去：【什么事？】
那边顿了一会儿，才回过来：【你还是少知道点的好。】
……一个个的，都在打什么哑谜！
单位里是捕风捉影的流言，家里是语焉不详的警告。
他烦躁地按熄屏幕，把手机丢到一边。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话虽这么说，但晚上回到家，周景澄还是格外留意着陈佳怡的动静。
她今天是早班，在家也没补觉，也没躺着刷短剧，
而是坐在餐桌旁，看电脑上的文献，神色如常，甚至看到他回来，还如常地说了一句“回来了啊”。
晚饭时，她安静地吃着，没怎么说话，但也没什么异样。
临睡前，他看着她跟平时一样躺到床的另一侧，他的枕头和被子也好好地放在老地方，同床资格也还在。
一切正常，太太平平。
周景澄心里那根绷了一天的弦，终于彻底松弛下来。
果然是他妈整天瞎操心，什么事都没有。
这个结论像一剂强心针，让他瞬间将白天的所有难堪与不安都打包封存，丢进了意识的角落。
危机解除。
于是，另一个更迫切的念头，便不受控制地浮了上来，他得打破现状，他得……跟她有进一步的发展。
可“不行”那两个字的评价，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横亘在那里。
他侧过身，背对着似乎已经睡着的陈佳怡，在黑暗中悄悄摸出手机，屏蔽了光线，做贼似的点开了知乎。
搜索框里，他郑重其事地、一个键一个键地输入：
【男人……行的标准是什么？】
【正常夫妻生活的频率……】
他得先搞清楚，差距到底在哪里。
理论，永远是指引实践的第一步。
接下来几天，风平浪静。
周景澄甚至开始觉得，生活似乎真的回到了正轨。
他偷偷研究的“理论知识”也积累了一些，虽然还没找到实践的机会，但心里总算有了点底。
直到这天晚上。
陈佳怡比平时晚了些到家。
她没像往常一样先放下包，也没换鞋，而是径直走到坐在沙发上的周景澄面前。
周景澄刚抬起头，就对上她冷冰到想杀人的眼神。
她举起手机，屏幕几乎要怼到他脸上，声音绷得紧紧的，
“你碰过我手机吗？”
周景澄一愣，完全没料到是这个问题。
“没有啊。”他答得理所当然，甚至带了点被无端质疑的茫然。
“想清楚再回答。”她盯着他，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到底，有——没——有——？”
完了。
周景澄脑海里瞬间闪过这两个字。
太平日子没过几天，又出新幺蛾子了。
这不是普通的询问，这是审讯犯人的语气。
他看着她紧绷的下颌线和那双盛满怒意的眼睛，刚建立起来的那点安稳感瞬间崩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大事不妙的慌乱。
“我真的没碰过。”他回答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点，
“你手机平时不离身，我想碰也没机会碰。再说，我平时吃喝拉撒基本都在你眼皮子底下，我想碰也得有机会啊？”
他看她不为所动，脑子里灵光一现，想起了前事，
“是不是……是不是又像上次你医院账号那样，被别人别有用心了？你手机平时也不设密码……”
“不可能。”陈佳怡斩钉截铁地打断他，语气里是十足的不耐烦，
“周景澄，别东拉西扯为自己开脱！”
“我怎么是开脱了？”委屈感猛地涌上来，盖过了慌乱，
“我说了没碰就是没碰！你不能乱冤枉人，说话要凭良心！”
他想起她上次被同事冒用账号开药，背了黑锅后难受了很久的样子，语气不由得带上了情绪，
“你上次背黑锅多难受，你自己忘了？怎么现在转头就能把黑锅扣我头上？你就没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他甚至搬出了他那套独特的逻辑，试图讲清道理，
“再说，这黑锅真要扣到我头上，那不就是夫妻共同债务？你别忘了，自己也得背一半，谁自己给自己黑锅的？”
陈佳怡听着他这番义正辞严的辩解，嘴角勾起一个极冷的弧度，眼里没有半分动摇，只有更深的失望和怒火。
“行。”她点了点头，
“死不认账，是吧？”
“我没做过，为什么要认账！”周景澄被她这态度彻底激起了倔脾气，脱口而出，
“你说我碰了，有证据吗？”
话一出口，他就看到陈佳怡脸上那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神情。
她没再说话，只是低下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了几下，然后，将屏幕直接举到了他眼前。
“要证据，是吗？”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给你证据。”
周景澄的目光，下意识地聚焦在那块亮着的手机屏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