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工程的脸色很凝重，他压低了声音。
“我怀疑他们的目标，是咱们仓库里那批青霉素。”
“我已经加派了人手，二十四小时守着仓库，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又熬了两天。
风雪终于小了一些。
傍晚时分，一行十几个身影，深一脚浅一脚地出现在了农场入口。
是团部的医疗小队！
他们竟然冒着风雪，硬生生从几十里外徒步赶了过来！
带队的医生一进卫生室，看到里面的惨状，二话不说就接管了指挥。
“所有重症患者，立刻转移到俱乐部大礼堂，集中治疗！”
“轻症患者，原地观察！”
“所有医护人员，三班倒，轮流休息！”
谭玉紧绷了几天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她刚把手头的工作交接完，顿时感觉浑身无力，眼前一黑，身子软软地就往后倒。
一双有力的大手，及时地从后面扶住了她。
周建军将她打横抱起。
谭玉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闻着那股熟悉的、让她安心的气息，眼皮一沉，就睡了过去。
她太累了。
大年三十。
农场后勤处杀了五十只鸡，又从仓库里拿出五十只打猎队冻着的野鸡。
几十口大锅一字排开，架在雪地上。
鸡汤炖得奶白，香气飘了半个农场。
这是农场两年多来，第一次过这么丰盛的年。
周建军提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两只肥硕的野鸡，还有一些糖果点心。
他牵着谭玉的手，走在回谭家的路上。
雪后的天空，一片湛蓝。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暖洋洋的。
谭玉的病号饭已经吃了好几天，小脸都瘦了一圈。
厚实的棉袄显得有些空荡，却愈发衬得她腰肢纤细，曲线动人。
一进门，一股饭菜的香气就扑面而来。
“爸，妈，我们回来了！”
谭家辉已经能拄着拐下地走路了，正坐在桌边，乐呵呵地看着报纸。
刘庆芳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
桌上已经摆了四五个菜。
小鸡炖蘑菇，红烧肉，炸带鱼，还有一盘周建军前几天送来的卤猪头肉。
“快，洗手吃饭！”
刘庆芳端着最后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走了出来，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一家人围坐在桌边。
谭家辉举起酒杯，看着自己的女儿和准女婿，眼眶有些湿润。
“这是咱们家……下放到这儿两年，吃的第一顿团圆饭啊。”
他声音有些哽咽。
“来，都动筷子，吃，都多吃点！”
一家人吃着这顿来之不易的团圆饭，心里都充满了珍惜。
没有山珍海味，却比任何盛宴都来得温暖。
吃完饭，周建军陪着老丈人聊了会儿天。
谭玉则被刘庆芳拉到里屋，说起了体己话。
夜深了，两人才从谭家出来。
走在回小屋的路上，谭玉忽然停下脚步。
她转过身，踮起脚尖，在周建军的嘴唇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建军，谢谢你。”
她的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闪烁着点点星光。
周建军的心，瞬间就化了。
他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低头就吻了下去。
风雪夜，相拥的人，比炉火更暖。
大年初一。
谭玉睡了个懒觉，醒来时神清气爽。
她换上新衣服，还是要去卫生室帮忙。
有了医疗队的支援，卫生室的压力已经大大减轻，不再像之前那样紧张忙乱。
周建军则开始为初八上山打猎的事做准备。
他把那杆心爱的步枪拆开，用枪油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遍。
子弹，干粮，睡袋，药品……
他一件一件地检查，准备得十分周全。
这一次进山，除了打猎，他心里还有另外一个目标。
那个叫“缺指”的漏网之鱼，虽然跑了，但周建军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看着窗外连绵的雪山，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漫长。
也不知道，初八那天，雪能不能停。
周建军裹紧了身上的大衣，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积雪上，朝着集体宿舍走去。
王铁牛和高保国都病倒了，听说烧得厉害。
推开宿舍门，一股混杂着汗味和药味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
王铁牛躺在炕上，嘴唇干裂，脸色蜡黄，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水分。
“他娘的……”
他看见周建军，挣扎着想坐起来，眼窝深陷。
“等俺好了……非得整一顿涮羊肉……”
周建军把他按了回去，从网兜里掏出一个桃罐头，放在他枕头边。
“行，等你好了，我请客。”
王铁牛看着那黄澄澄的桃，浑浊的眼睛里亮了一下。
这年头，这可是金贵东西。
另一个铺上，高保国用被子蒙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
周建军走过去，拍了拍他。
“保国。”
被子被掀开，露出一张挂满泪痕的脸。
“建军……俺害怕……俺以为俺要死了……”
高保国一个大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周建军心里叹了口气。
他把另一个罐头也放在了高保国的枕边。
“别瞎想，死不了。”
“团部的医疗队都来了，过几天就好了。”
从宿舍出来，冷风一吹，周建军脑子清醒了不少。
刚走到院子口，一个人影就凑了上来。
“周哥！”
来人叫徐胜，新分到打猎队的，脸上堆着笑，看着有些油滑。
“周哥，早就听说你的大名了！以后咱们就是一个队的兄弟了，你可得多多关照啊！”
他说着，就想伸手搭周建军的肩膀。
周建军不动声色地侧身躲开。
他上下打量了徐胜一眼。
这人眼神不对劲，目的性太强。
「一个刚来的新人，这么急着套近乎，肯定有鬼。」
“我跟你不熟。”
周建军丢下四个字，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徐胜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几天过去，农场的病号陆续好了起来。
大年初六，风雪停了，团部的医疗队也准备返程。
王铁牛和高保国已经能下地，各自回了宿舍。
谭玉也终于能喘口气，歇了半天。
周建军刚准备去看看她，武装科的贾二宝就找上了门，神色严肃。
“建军，走，跟我去一趟。”
“去哪？”
“审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