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忘川墟的刹那，冥河的浓雾便如冰冷的绸缎缠上身来。
刺骨寒意并非来自鬼界常态的阴煞，而是带着一种腐蚀性的黏腻，像无数细小的虫豸正顺着毛孔往骨缝里钻。洛风握紧腰间佩剑，剑穗上的辟邪铃明明灭灭，发出几不可闻的颤音——这铃铛自他踏入鬼界边缘便没安静过，此刻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连最后的嗡鸣都透着垂死的挣扎。
“不对劲。”沈清璃突然停步，指尖掐诀的动作顿在半空。她素白的袖摆被雾气浸得发沉，方才还莹润流转的符咒金光，此刻竟像蒙了层灰，在触到浓雾的瞬间便黯淡下去。“这里的浊气浓度，比记载中最凶险的枉死城还要高三成。”
话音未落，雾海里突然炸开一片尖利的嘶鸣。
那声音绝非活物能发出，像是无数破碎的魂魄被硬生生撕扯，每一个音节都淬着蚀骨的怨毒。洛风循声望去，只见雾中浮现出成百上千对幽绿的光点，密密麻麻地缀在昏暗中，正随着那噬魂般的嘶鸣缓缓移动——是厉鬼，而且是被某种力量催生出的、对生人气息有着疯狂执念的凶物。
“它们闻到火气了！”洛风挥剑斩出一道凌厉剑气，剑气劈开浓雾，却在触及最前排厉鬼时骤然溃散。那些厉鬼身形枯槁，脖颈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胸腔里没有心跳，只有黑洞洞的窟窿，正随着呼吸般的起伏吞吐着灰黑色的浊气。
沈清璃迅速祭出三张镇魂符，符纸在空中连成三角结界，金光乍起的瞬间确实逼退了前排厉鬼。但她很快皱紧眉头：“不对，符咒的效力在衰减！”只见那层金光在浊气的侵蚀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原本该坚不可摧的结界，竟像被雨水泡软的纸糊灯笼，边缘已经开始卷曲。
“让开！”景遥突然上前一步，掌心腾起淡青色灵力。他本想以自身灵力加固结界，却没料到那灵力刚一离体，雾中的厉鬼们竟发出更加亢奋的嘶吼。最前排的几只厉鬼猛地拔高身形，枯爪上的黑甲泛着冷光，竟无视符咒的微弱金光，疯了似的朝他扑来。
“别用灵力！”沈清璃急忙拽住他后领，将人往后扯了半步，“你的灵力里有生魂暖意，对这些噬魂厉鬼来说，简直是最好的诱饵！”
话音刚落，更多的厉鬼被惊动了。它们从四面八方涌来，幽绿的眼瞳在雾中汇成一片闪烁的鬼火海洋，镇魂符的金光彻底碎裂，三张符纸轻飘飘地落下来，触到地面便化为灰烬。
“退！往深处走！”洛风横剑护在两人身前，剑气虽无法斩杀厉鬼，却能暂时避开它们的合围。三人且战且退，脚下的路越来越泥泞，踩上去时能听见“咕叽”的声响，像是踩碎了某种腐烂的血肉。
景遥一边躲闪着抓来的枯爪，一边留意着四周。浓雾虽浓，却并非密不透风，就在刚才厉鬼扑空的间隙，他似乎瞥见左前方的雾霭里，有一角残破的飞檐正若隐若现。
“那边有东西！”他抬手一指，沈清璃与洛风立刻会意。两人合力逼退右侧扑来的几只厉鬼，借着这转瞬即逝的空隙，拽着景遥朝那处轮廓冲去。
身后的噬魂声紧追不舍，甚至越来越近。景遥能感觉到有冰冷的气息擦过耳畔，那是厉鬼吐出来的浊气，带着令人作呕的腥甜，像是混合了陈年血污与腐土的味道。
当三人踉跄着撞开一扇腐朽的木门时，景遥回头望了一眼——迷雾中，无数幽绿的眼瞳正死死盯着这处突然出现的建筑，却在门前几尺处停住了脚步，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阻拦着。
而那扇刚刚被撞开的门楣上，依稀能辨认出三个模糊的刻字。
洛风抹了把脸上的冷汗，借着从门缝透进来的微弱鬼火，低声念出了那三个字：“孟婆茶……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