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集：论治总纲
秋雨连下了三日，部落的议事棚里却暖意融融。轩辕端坐于石案旁，手中摩挲着一卷竹简，上面是少师连日来整理的论治条目。案前散落着数十个陶碗，碗底残留着药渣，那是近月来用不同治法调治病患的实证。岐伯坐在他对面，指尖轻叩着案面，目光落在窗外淅沥的雨丝上，似在琢磨着什么。
“少师，你且把归纳的条目再念一遍。”轩辕的声音沉稳，带着几分思索。
少师应声起身，展开竹简朗道：“治未病者，顺四时、调情志、节饮食，使正气存内；三因制宜者，春温夏凉，因地制宜，老幼殊方……”他念得条理分明，每一条目后都附着简短的病例，像是一串串联起理论与实践的珠子。
轩辕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案上的药渣：“那日山坳里的老丈，患咳喘已半载，你还记得如何施治的吗？”
少师一怔，随即答道：“记得。老丈久居阴湿山坳，又逢秋寒，初时用温肺散寒之药，见效甚微。后依‘因地制宜’，加了祛湿的苍术、茯苓，咳喘便渐渐平了。”
“这便是了。”轩辕拿起一枚残留着干姜碎屑的陶碗，“治则如航标，但若不知水流深浅，只守着航标反而会触礁。老丈的病，寒是表象，湿才是根由，若只温散不祛湿，好比隔靴搔痒。”
岐伯这时转过头，接过话头：“前几日那孩童发热，你用了清热的青蒿，半日便退了烧。可昨日那猎户同样发热，你却换了麻黄，这又是为何？”
少师略一沉吟，答道：“孩童体娇，发热无汗，是外感风热，青蒿清轻，正合其体质；猎户常年在外，淋雨受寒，发热伴身痛，麻黄能发汗散寒，更合他的病因。这便是‘因人制宜’，也是‘因病制宜’。”
轩辕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说得好。同是发热，却有表里寒热之分，若一味用清热药，猎户的寒邪便会被闭在体内，反生他病。论治之道，贵在‘辨’与‘变’。”他说着，起身走到棚外，雨水打湿了他的麻衣，却丝毫不觉。远处，几个族人正披着蓑衣翻晒草药，空气中弥漫着艾叶与防风的气息。
“你看那些草药，”轩辕指向晾晒的药堆，“艾叶性温，能驱寒；薄荷性凉，可清热。它们本无好坏，关键在于用在何时、何人身上。就像治未病，并非一味补养，若本身体壮者过补，反会生热，这便是‘过犹不及’。”
少师跟在他身后，看着那些在雨中依然散发着清香的草药，似有所悟：“弟子明白了。治则是死的，人是活的，病症更是千变万化。需先辨清病之根源、人之体质、时之地利，方能活用治则。”
回到棚内，轩辕拿起少师整理的竹简，在“治未病”一条旁添了几行字：“春养肝，夏养心，秋养肺，冬养肾，顺时而养，不使过之。”又在“三因制宜”后批注：“观其脉证，知犯何逆，随证治之。”
这时，一个族人匆匆进来，神色焦急：“首领，东边帐篷里的妇人又腹痛了，前日用了温中的药，今日却又加重了。”
轩辕与岐伯对视一眼，起身便往东边帐篷去。妇人蜷缩在草席上，面色苍白，额上渗着冷汗。少师上前诊脉，眉头微蹙：“脉沉而紧，像是寒证，可为何用药无效？”
轩辕俯身细看，见妇人舌苔黄腻，又问：“近日可有饮食不节？”
妇人虚弱地点头：“昨日忍不住吃了些存放多日的野果。”
岐伯抚须道：“这便是了。寒邪未去，又添食积，单纯温中已不足够。需温散与消导并用，方可见效。”
轩辕对少师道：“你看，这便是治则需调整的例证。前日用温中药是对的，但病情变了，治法也得变。若固守旧法，便是刻舟求剑。”他随即吩咐取来干姜与山楂，煎汤给妇人服下。半个时辰后，妇人腹痛渐止，气色也缓和了许多。
回到议事棚，少师在竹简上又添了一例：“妇人腹痛，初为寒凝，后兼食积，更方温中消导而愈。”字迹虽有些潦草，却透着茅塞顿开的清亮。
轩辕看着案上日渐丰满的竹简，轻声道：“医道如流水，遇方则方，遇圆则圆，能因势利导者，方能抵达彼岸。这些治则，不是束缚我们的绳索，而是指引方向的星辰。”
岐伯接过话头：“待此书成后，后世医者若能悟透‘灵活’二字，便不会辜负我们这番心血。”
少师望着窗外渐渐停歇的雨，天边透出一抹淡淡的霞光，映在晾晒的草药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边。他握紧手中的竹简，只觉得那些文字不再是冰冷的符号，而是带着温度与生命力的智慧，正等着在时光中流转，治愈更多病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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