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七月的连环质问下，苏大强噎得面红耳赤，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周围那些劝和的人，也一时语塞。
林秀兰看着女儿为自己据理力争，心中暖流涌动，更加坚定了决心。
“不用再劝了。这婚，我离定了。”
苏大强被母女俩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下了面子，他恼羞成怒，猛地一拍桌子，吼道：“离就离！谁怕谁！你以为我多稀罕你似的！”
“好。”林秀兰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立刻接上，“那就谈谈家里这些东西怎么分。”
苏大强正在气头上，想也不想就吼道：“分什么分？这个家里的一切都是我苏大强的！”
“房子、地、还有家里这些东西，都是我辛辛苦苦挣来的！跟你林秀兰有什么关系？！”
这话一出，连一些原本中立的村民都皱起了眉头。
林秀兰更是心寒到了极点。
她指着苏大强，声音哽咽，“苏大强！你还有没有良心？！我嫁给你的时候，你们家有什么？除了几间漏雨的破草棚，一口锅，还有什么？”
“你爹妈不待见你，分家时连碗筷都没给齐全！是我，起早贪黑，生下儿女，跟着你一点点开荒、种地、养猪，省吃俭用，才把日子过起来！”
“你现在跟我说，一切都是你的？！”
她的话勾起了许多老辈人的回忆，有人点头附和：“秀兰说得没错，当年他们分家出来，确实啥也没有，秀兰是吃了大苦的。”
“大强啊，这话你说得亏心了啊！”
苏大强被众人指责，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眼珠子慌乱地转了转，知道在财产上自己不占理，但要他分出大半家产，尤其是这栋还算体面的房子，简直比割他的肉还疼。
他耍起无赖，梗着脖子道：“反正……反正这房子现在是我的！你要离，行！把你自己的破烂拿走，滚出我家！别的，想都别想！”
谈判，瞬间陷入了僵局。
林秀兰看着这个共同生活了几十年的男人，心中最后一点残存的情分，也彻底消散了。
苏七月正要开口驳斥，已有看不下去的邻居抢先发声。
一个平日里就心直口快的婶子叉着腰，指着苏大强的鼻子骂道：“苏大强！你这话说的亏心不亏心？现在你看秀兰不顺眼了，就想一脚踹开，把家底留给相好的？”
这话立刻引起了其他妇女的共鸣，尤其是那些同样在婚姻里付出良多、感同身受的：
“就是！我看你是被董寡妇迷了心窍！谁知道你那些家底子，有没有早就偷偷塞给那狐狸精了！”
“现在留着些破烂玩意儿打发秀兰，人家秀兰辛苦一辈子，图你这些破烂？”
“要我说，这房子最该说清楚！当年推倒老屋重建，可是七月出的钱！地皮是老宅基不假，可这房子姓苏还是姓林，还得两说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大多是为林秀兰抱不平，话语间充满了对苏大强和董寡妇的鄙夷。
缩在角落的董寡妇一听扯到自己身上，还涉及钱财，慌忙尖声否认：“没有！天地良心！我可没拿过他老苏家一分钱！我就是看他一个人可怜……”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粗嗓门的妇女冷笑着打断：“呸！没拿钱？没拿钱你就上赶着往人家老汉被窝里钻？你这便宜占得可真轻巧！死不要脸的东西！一点好处没有你都能脱裤子，这要是给了好处，你还不得上天？”
围观的人发出嗤笑声，董寡妇被臊得满脸通红，再也待不下去，捂着脸哭着冲出了堂屋。
苏大强被众人围攻，脸色铁青。
他知道在女儿这里说不通，但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试图用孝道和亲情绑架苏七月。
他转过头看向苏七月，冷声指责：“七月！这房子是你盖的不假，可我是你爹！你现在家大业大，在京市那么多房产，还在乎老家这破房子？你倒是说说，你想怎么安排？非要逼死你爹不成？”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聚焦在苏七月身上。
苏七月迎上父亲的目光，眼神平静无波，“爸，首先，我尊重我妈的任何决定。她如果要这房子，我会支持她争取。”
“其次，属于我的东西，是我辛辛苦苦赚来的，哪怕是一砖一瓦，我也会力争到底。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是道理和底线的问题。”
苏大强见她不肯退让，指着她连连摇头，痛心疾首地哀叹：“你……你现在真是翅膀硬了，有钱了，就不认爹娘了！非要跟你亲爹算得这么清楚！”
“够了！”林秀兰打断他的表演，“苏大强，你不用在这里哭惨扮可怜！房子是七月出的钱盖的，但这家里也有我的一半！”
“我嫁到你们苏家三十多年，生儿育女，当牛做马，这些都不是你一句话就能抹杀的！离婚可以，但在离婚之前，属于我的，属于七月的，必须一样样分清楚！我绝不会让步！”
她态度强硬，寸土不让。
村里来的干部和叔公们见这情形，知道这家务事一时半会儿是理不清了，互相看了看，最后由村长清了清嗓子，打圆场道：“既然这样，那……你们自己家的事，还是自己先商量出个章程来吧。等你们商量好了，需要村里出证明或者调解，我们再过来。”
说完，几位干部便起身离开了。
看热闹的村民见主角都散了，也意犹未尽地议论着渐渐散去。
喧闹的苏家院子，终于重归寂静。
苏七月扶着林秀兰，和等在外面的顾明夏一起，走进了苏家还算干净整齐的一间屋子。
这是以前苏七月回家时住的房间，里面摆着两张床，正好够她们三人歇脚。
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三人谁都没有说话，默默地洗漱，铺床。
屋子里安静得针落可闻。
林秀兰先躺下，故意面朝里面，身体微微蜷缩，不知道是否在无声地流泪。
顾明夏心情复杂，既为林秀兰感到心疼和气愤，也难免联想到自身，辗转难眠。
苏七月则睁着眼睛，看着黑暗中模糊的房梁，心中思绪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