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天公不作美。
雪花洋洋洒洒,如帘幕从天降下。
皇上坐在暖台之上,下头朝廷重臣,皇亲国戚,六宫妃嫔分坐。
年世兰先行起身,朝皇上歉然一笑,
“皇上,臣妾原想着,从前的除夕宴啊,总是那个样子,都看腻了,呢~
便想……新奇些,大家一块儿好生热闹热闹。
谁知今日这雪……”
“哈哈哈哈哈哈哈~”
皇上朗声大笑,
“无妨!朕倒觉得,别出心裁,极好!极好!”
年世兰坐下后,暗暗挑眉看向安陵容。
安陵容总念着若是能雪中宴饮,定然极畅快的,只是她们几人的小宴,总不够热闹,布置起来也麻烦。
瞧瞧她这脑子多灵活,借除夕宴之名,底下多的是人去干活,且都不敢大意怠慢!
她们几个最爱热闹,看夏冬春和淳儿那笑的合不拢嘴的样子……年世兰顿时傲娇的挺直腰板。
皇上问过这位大臣的身子,又问过那个皇子的功课,安陵容脸上笑着,心中却急得很。
究竟什么时候上歌舞啊……
裴媛称病未在席间,听说早早便在园外准备好了。
就在安陵容都等出困意之时,皇上终于停下来了,年世兰见状,朝阿沅点点头,阿沅躬身退出去。
安陵容暗暗坐直了身子,最先出场的照旧是寻常歌舞,酒过三巡,冰嬉队呼着口号,若游龙般出现。
皇上脸上笑意更浓,连声叫好。
冰嬉队的表演整齐壮观,众人沉浸。
就在冰嬉队缓缓退去之时,方才冰嬉队进入的地方,有一女子似翩然乘风而来。
冰嬉舞本就难,为表演顺利,通常是身着利落衣衫。
可这女子却不如此。
她身穿殷红长裙,腰间绕着浅一色的坨红长带,随她在冰上翻飞。
浅红的面纱遮面,只看得清眉间鲜红的花钿。
好似……红梅神女一般。
安陵容聚精会神看着,年世兰也转过头看,饶有兴趣。
珊佳·慧漱只一眼,便认出那是裴媛,险些失态起身,好在众人目光都被吸引过去,无人留意到她。
说不失落和震惊到底是假的。
自进宫以来,她与裴媛算是相依为命,相互陪伴,她唯一放在心里的人,也只有裴媛。
可阿媛,为什么要瞒着她?
瞧皇上双眼放光的样子,安陵容便知道裴媛赢了。
果然,冰上一舞,如神女降世,裴媛从贵人,变成媛嫔,直接添了椅子,坐在皇上身边。
除夕夜后,裴媛果然一跃成为后宫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皇上接连留宿四日,就连午膳,也是在启祥宫用的。
宫里头无人不知,那启祥宫是夜夜笙歌不绝,笑语不断。
裴媛本就擅歌舞,她又有意留住皇上,美人乡,英雄冢,后宫里头多少人嫉妒红了眼。
裴媛日日要侍奉皇上,自然也鲜少能抽出空来去碎玉轩。
润烟平日不是个嘴碎的,可如今也颇有微词,更不说一心为珊佳·慧漱打算的弘承。
“母妃!皇阿玛又去启祥宫用午膳了!”
弘承怒气冲冲的跑进来,随手便将茶盏摔碎在地。
珊佳·慧漱原本惬意的神色骤然冷下来,厉声喝道,
“捡起来!”
弘承一怔,而后蹲下来开始一片一片捡起碎瓷片。
“嘶——”
弘承捏着被划伤的手指,抬头看向冷若冰霜的珊佳·慧漱,见珊佳·慧漱不为所动,他松开手指,继续在地上寻找着。
直到所有碎瓷片被找到,珊佳·慧漱才让润烟去叫太医。
太医看过,并不是什么大伤,包扎之后,珊佳·慧漱才问弘承,
“可想明白了?”
弘承羞恼的点头,
“儿子知错了。
母妃一直教导儿子遇事冷静,处变不惊,是儿子失态了。”
珊佳·慧漱见他神色诚恳,心中的不满也淡去几分,语重心长的叮嘱道,
“你是皇子,你的战场,从来不在后宫之中!
区区妃嫔间争宠的小事,你竟然一心把心思放在这上头!
如今,四阿哥入朝已久,朝臣们对他颇为赞誉,六阿哥学业精进,师傅赞不绝口。
你呢?还在意着女人家的事情!”
说着,珊佳·慧漱的怒火又起。
弘承忙倒了茶捧到珊佳·慧漱面前,
“母妃消消气!莫因儿子一时头昏气坏了身子!
儿子并非留心在嫣嫔身上,只是皇阿玛最爱看兄友弟恭的场面,儿子觉得,此时,以不变应万变为上策。”
四哥虽入朝早,可他的出身一直为人诟病。
六弟虽聪慧,可他的身子孱弱,寿数有多少年且不可知,况且太医说过,他若要孕育子嗣,怕是极难。
皇阿玛不会赌这一场的。
除非,六弟能有一个平安健康的孩子。
所以,他只需要做一个乖巧懂事,友爱兄弟,恭顺母妃的好孩子,天时已在他,地利人和只需等待。
珊佳·慧漱饮过茶后,思考着弘承的话也渐渐冷静下来,弘承说的并非没有道理,
“只是,皇子之争,关乎江山大计。
一个帝王,光乖巧懂事可不够。”
弘承恭敬点头,
“是,儿子明白。
儿子会拿捏好分寸,不会叫皇阿玛觉得儿子庸碌。”
珊佳·慧漱欣慰一笑,起身慈爱的摸了摸弘承的头,
“好孩子,我答应过你生母,要照顾好你。
只要我能替你争来一丝,我便不会少了你的。”
提及生母,弘承微微咬了咬下唇,
“儿子生母去得早,若不是有母妃念着与她姐妹情深,自幼时便照顾儿子!
尤其,儿子要感激母妃,早早便与生母谋划,给儿子争了个中宫嫡子的名分。
若非如此,儿子怕也只比四哥好上些许……”
珊佳·慧漱美目含泪,
“弘承,你的身上,可不止担着一人的期望……你还记得,我与你说过,你生母之死,尚有蹊跷。
弘承,这一切,都要在你成长起来之后,我们才有机会查清。”
弘承神色坚定,
“母妃放心,儿子一刻也不敢忘记!”
珊佳·慧漱长舒一口气,
“嗯。
至于裴媛……你不必忧心。
她在我身边多年,知道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