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鳐”号如同一枚被巨弩射出的鱼雷，在百米深的海水中撕开一道白色的涡流，朝着预定坐标疾驰。艇身外，是永恒的黑暗与足以碾碎钢铁的恐怖水压。但艇内，陆沉舟感受到的，却是一种远比物理压力更令人窒息的、来自灵魂层面的、近乎实质的信息碾压。
潜航器外置传感器传回的画面，经过增强处理后投射在主屏幕上。那景象，让任何尚有理智的生物都会陷入最深的绝望。
海平面之上，天空已被彻底遮蔽。
取代了云层与阳光的，是一支庞大到超越人类想象极限的、悬浮于低轨道的钢铁死亡星环。
数以千计的舰影，如同迁徙的、散发着金属寒光的蝗群，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整个天幕。它们并非杂乱无章，而是排列成一种精密、冷酷、充满几何美感的杀戮阵列。最小的舰只也远超人类最大的航空母舰，而居于阵列中央的那几艘旗舰，其规模更是堪比移动的山脉，投下的阴影足以覆盖一座城市。
这些战舰通体呈现一种吞噬光线的哑光漆黑，舰体线条流畅而诡异，仿佛并非铸造，而是生长而成。表面看不到任何舷窗、甲板或常规武器平台，光滑得如同镜面，只有无数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缓缓流淌着幽蓝色或惨绿色数据流光的能量脉络，证明着它们是活着的杀戮造物。
没有引擎的轰鸣，没有推进器的尾焰。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违背物理常识的寂静，一种对已知法则的嘲弄。唯有当它们移动时，周围的空间才会产生细微的、肉眼难以察觉的扭曲，仿佛舰体本身在滑动，而非飞行。
而它们的火力，更是达到了神话级别。
“鬼鳐”号的远程传感器捕捉到的能量读数，让所有警报器都因过载而陷入沉默。
时不时地，会有一道粗达数公里的暗红色能量光矛，从阵列深处某艘巨舰的“腹部”无声无息地射出，瞬间跨越数百公里距离，精准地“点”在下方海面上某个区域。没有爆炸声，只有被击中的那片广阔海域，瞬间被蒸发出一个直径超过十公里的、深不见底的空洞，周围的海水甚至来不及倒灌，边缘呈现出玻璃化的恐怖景象。这是对地威慑性射击，旨在摧毁任何可能隐藏的抵抗力量根基。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战舰群的点防御系统。无数人类发射的、试图靠近的残存导弹或无人机，尚未进入其传统意义上的“近防圈”，就会被从漆黑舰体表面突然浮现的、数量多到令人绝望的微型能量炮塔，以光速喷射出的、密集如暴雨的脉冲光束，在远距离上精准地凌空点爆，化作一团团转瞬即逝的烟花。其拦截效率高达100%，没有任何漏网之鱼。
整个舰队，就像一个拥有完美协同意识的、冰冷无情的超巨型生命体。每一艘战舰都是它的细胞，共享着同一个杀戮意志。它们的存在，不是为了征服，而是为了执行一道来自宇宙底层的、绝对的清理指令。
在这股钢铁洪流面前，人类残存的舰队，如同试图阻挡海啸的沙堡，显得如此可笑、如此微不足道。任何战术、任何勇气，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都失去了意义。
“鬼鳐”号，这艘人类科技的结晶，此刻就像一粒试图冲向风暴眼的尘埃。
陆沉舟关闭了令人绝望的外部传感器画面，将意识沉入体内。右臂的蓝光稳定地流淌着，与潜航器的核心产生着共鸣。脑海中，那段暗红代码如同毒蛇般苏醒，散发出危险的诱惑。
他不需要看。他能感觉到。
那股笼罩整个星球、冰冷、浩瀚、不含任何感情、唯有纯粹毁灭意志的信息洪流，其源头，就在正前方，在那钢铁星环的最深处。
他的目标，就在那里。
他调整呼吸，将潜航器的动力输出提升至临界点，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撞向那片死亡的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