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简昭接过那只烤鸡，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热，又看了看眼前仿佛一夜之间成长了不少的大侄子，最终只是扯了扯嘴角。
“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知道上缴利润。”
两人就在这杂物间里，分食了一只烤鸡。
温莫钧啃着鸡腿，油脂沾在嘴角也顾不上擦，他像是被江澜的离开勾起了许多回忆，有些闷闷不乐地叹了口气：
“小叔，你说奇怪不奇怪？同桌他……好像一直都不肯跟我一起吃东西。”
他语气里带着点被嫌弃的小委屈。
［丧尸的小零食是人，他当然对普通食物没兴趣。］
温简昭心里门儿清，但这话不能直说。
他只能含糊地应道：“他可能……是已经饱了吧。”
温莫钧却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回忆道：“也许吧。以前在学校也是，每次下课铃一响，他跑得比谁都快。等我磨磨蹭蹭走到食堂，都看见他开始倒剩饭了，动作快得离谱。”
“等等，” 温简昭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停下咀嚼的动作，看向温莫钧，“食堂？你说的是……末世前？”
温莫钧被问得一怔，老实点头：“是啊，我说的就是末世前在学校的时候。”
他有点不明白小叔为什么对这个细节反应这么大。
温简昭的眉头微微蹙起。
［江澜对进食的排斥和异常，在末世前就已经有预兆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信号。难道他的非人特质，在和平时期就已经开始显现？
“你以前，有去他家里玩过吗？” 温简昭试探着问。
温莫钧摇了摇头，“没有。说起来也挺怪的，我不知道他家具体在S市哪里。一般都是他来我家找我玩，或者我们约在外面。”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同桌他……谁也不理，直接坐我旁边了，说我安静，不烦人。”
他盯着手里的鸡肉，声音更低了，“后来总来找我玩，就是……从来没见他家里人来过。家长会，他位置总是空的。”
温莫钧猜测江澜的亲人已经不在了，如果现在江澜真的出事了的话，除了他们几个，真的就再也没人记得有江澜这个人了。
温简昭觉得不太对。
一个在和平年代就如此异常的人，在这场末世中，又会变成怎样的存在？
他没再追问，只是将最后一点鸡肉咽下。
［看来这小子的底细，比我想象的还要深。不是简单的末世变异，更像是……本身就非我族类。］
当然，这一切终究是猜测，说不定江澜末世前本身就是一个奇怪的人。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猛烈的撞击声，从超市隔壁的建筑物方向传来！
咚！咚！咚！
那不是试探性的抓挠，而是仿佛要用头骨撞碎墙壁的决绝。
即便隔着墙壁和一段距离，那声音中蕴含的纯粹破坏欲也清晰可辨。
超市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之前的尸潮是恐怖，但现在的动静，更像是一种歇斯底里的狂欢。
温简昭站起身，将鸡骨头推到温莫钧面前，“收拾干净。”
然后快步走到二楼一扇窗户前，示意守在那里的人让开。
他透过缝隙向下望去。
血日的光芒依旧吝啬地洒落，将冰封的大地染成一片诡异的暗红。超市门前，是他们昨夜奋战留下的战果，堆积冻结的丧尸尸体，像一道丑陋的隔离带。
而在这道隔离带之外，景象令人窒息。
街道上，建筑物里，甚至更远的地方，影影绰绰，尽是徘徊嘶吼的身影。
丧尸现在越来越多了，这不是好事，更加说明现在人类越来越少了。
它们疯狂地撞击着一切可能藏匿活物的障碍物。
超市隔壁那栋楼传来的，正是其中最激烈的交响。
几只丧尸甚至扑到了同伴冻结的尸体上，开始毫无理智地撕咬那些早已僵硬的同类，仿佛那里面也藏着它们渴望的血肉。
污黑的冰渣和冻硬的碎肉四处飞溅。
［食欲的……最高峰？］温简昭心中凛然。
严寒第七天，不仅是气候的节点，更是这些怪物的某种生理临界点。
极寒的压抑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反弹，化作了焚尽一切的疯狂。
他收回目光，背脊窜起一丝寒意。
他总算明白，江澜为什么非要离开。
在这种无孔不入的疯狂气息包围下，对于一个需要依靠强大意志力来压制捕食本能的存在而言，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酷刑。
那不仅仅是食欲的诱惑，更像是一种精神层面的污染和同化。待在这里，就像把一只饿了好几天的狼放进羊群里，就算这只狼再能压抑自己的食欲，也忍不了。
“小叔……”温莫钧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声音有些发干，“外面的它们……好像更疯了。”
“嗯。”温简昭淡淡应了一声，视线扫过楼下那些癫狂的身影，最终落向城市深处那片被血日和寒雾笼罩的废墟。
江澜现在在哪里？
他带着一个同样需要克制食欲的祝林影，离开了这个相对安全的据点，主动踏入了那片完全被疯狂主宰的炼狱。
他能找到足够的食材吗？如果他迫于生存，或者在那无处不在的疯狂低语侵蚀下，终于突破了那条他自己设定的底线……
温简昭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窗框上敲击了一下。
［吃了不该吃的人，他还能是那个会因为一句资产就乖乖不动的江澜吗？］
他几乎能想象出那样的画面：少年依旧带着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尖牙却沾着温热的鲜血，纯真又残忍地问：“大哥，这个，不算在需要赔偿的资产里吧？”
那个善恶观，在那原始的疯狂面前，又能坚持多久？
超市内一片死寂，只有隔壁传来的撞击和嘶吼，敲在每个人的心上。严寒尚未结束，但来自丧尸的疯狂，已经达到了顶点。
而这顶点带来的压力，并不仅仅作用于门外。
温简昭转身，目光扫过仓库内一张张惊惶不安的脸。恐惧如同瘟疫，在无声地蔓延，团队的士气，正在滑向深渊。
他需要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