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伴随着一声仿佛来自世界尽头的玻璃碎裂声，那片星光璀璨的穹顶彻底崩解。
空间，像是被撕碎的画卷，露出了背后冰冷、残破的现实。
失重感传来。
暴君与夜鸦发出一声闷哼，从半空中重重摔落，砸在一片扭曲的金属残骸之上。
周围不再是优雅的展厅，而是他们之前所在的，被轰得千疮百孔的战舰废墟。
江掠的身形一个踉跄。
那股支撑着他与圣人分身搏杀的沸腾战意，如同退潮般散去。
无穷无尽的疲惫感，从每一个细胞深处涌了上来。
噗通。
他再也无法站立，单膝重重跪倒在地。
金属甲板被他的膝盖撞出一个凹坑。
他低下头，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拉动一个破旧的风箱，胸膛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可他的双眼，却亮得惊人。
左眼混沌奔涌，右眼虚无沉寂，交织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洞悉了更高层次力量的兴奋与明悟。
“江掠！”
一道带着虚弱与急切的声音响起。
司徒黛挣扎着起身，快步走到他身前，不顾自己同样苍白的脸色，立刻将他扶住。
她将手掌贴在他的后心。
一股柔和、纯净，带着星辰般温暖气息的瑶光之力，缓缓渡入他的体内。
她不敢用得太猛，只能像涓涓细流一样，小心翼翼地探查着。
下一秒，司徒黛的身体微微一颤。
她感知到了。
江掠的体内，此刻就像一个刚刚经历过宇宙大爆炸的初生星系。
经脉的碎片，骨骼的裂纹，在磅礴的再生神符之力下飞速修复着，充满了新生的活力。
但在那生机的最底层，却盘踞着一股让她灵魂都感到战栗的力量。
那是一片绝对的“无”。
它不再狂暴地湮灭一切，而是化作了无数道细微的黑色闪电，烙印在了江掠新生的血肉与骨骼之上，与他的混沌神体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共生。
这股力量，让司徒黛的瑶光之力本能地想要退避。
她只能更加小心地绕开那些区域，用自己的本源去滋养那些尚未被虚无烙印侵染的组织。
另一边，暴君和夜鸦挣扎着从废墟中爬起。
他们看着半跪在那里的江掠，和正在为他疗伤的司徒黛，脸上的表情复杂到了极点。
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有发自内心的感激。
但更多的，是一种混杂着崇拜与恐惧的，绝对的敬畏。
他们亲眼见证了一个奇迹。
一个男人，正面硬撼了一位圣人分身，并且赢了。
虽然只是分身，虽然代价惨重，但那依旧是圣人。
是他们连仰望都觉得奢侈的存在。
可江掠，却将那位圣人，打退了。
尤其是最后那随意一拳，将王者级怪物从世界上彻底“抹除”的画面，已经化作了永恒的烙印，刻在了他们的脑海里。
那已经不是力量。
那是神迹。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撼。
他们默默地走到一旁，没有出声打扰，开始警惕地查探四周，清理这片狼藉的战场。
“嗯？”
暴君正准备将一块挡路的巨大金属板掀开，脚下却踢到了一个东西。
那东西不大，只有手提箱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暗哑的银色，与周围焦黑的战舰残骸格格不入。
它静静地躺在一个爆炸的浅坑里，表面流淌着微弱的数据光流，显然并非这艘战舰的物品。
“这是什么？”
暴君将它捡了起来，入手冰凉，质感非凡。
夜鸦也凑了过来，他看着箱体上那些从未见过的繁复纹路，眉头紧锁。
“好像是……某种终端设备。”
“是那个收藏家留下的？”
两人的声音，惊动了正在调息的江掠和司徒黛。
司徒黛扶着江掠缓缓站起，走了过来。
她的目光落在那个银色箱体上，琉璃色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凝重。
“我能感觉到，上面有和他领域同源的法则波动。”
她接过箱子，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表面。
嗡。
箱体表面光芒一闪，投射出一道复杂的立体投影。
那是由成千上万个不断变化的符文构成的密码锁，每一个符文都代表着一条独立的法则，彼此交织，形成了一个近乎无解的壁垒。
“是法则密码，而且是圣人级的，我们打不开。”
暴君尝试着用蛮力，却发现自己的力量刚一靠近，就被那密码壁垒消解于无形。
司徒黛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片繁复的法则之网。
下一刻，她那琉璃色的双眸，光芒大放。
玲珑宝体，全力催动。
在她的视野中，那复杂的密码壁垒，瞬间被分解成了最基础的法则线条。
无数的信息洪流，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
她的双手没有触碰任何实体按键。
只是在空中，带起一连串优雅而精准的残影。
她的指尖，仿佛变成了最精妙的刻刀，在那片法则之网中，不断地切断、重组、绕开、破解。
一个又一个法则符文，在她的操作下黯淡下去。
那道在暴君看来坚不可摧的壁垒，就像一个被巧手解开的毛线团，一层层地被剥离开来。
咔。
一声轻响。
整个银色终端，发出柔和的光芒，缓缓开启。
成功了。
司徒黛的脸庞又苍白了一分，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这种破解对她的消耗也极大。
江掠立刻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终端的屏幕亮起，无数破碎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飞速闪过。
那里面，是收藏家未来得及销毁的研究记录。
画面一闪。
他们看到了一个被囚禁在培养皿中的生物，它的身体在痛苦地抽搐，基因链被强行打断，然后植入另一种完全不相干的基因。
失败，爆炸，化作一滩血水。
画面再闪。
是关于“卡拉神族”的详细解剖记录。
那冰冷、理性的旁白，将这个种族称为“优秀的、具有极强侵蚀性的基因素材”。
一幕幕疯狂而血腥的实验记录，在几人面前展开。
收藏家的目的，昭然若揭。
他就像一个疯狂的艺术家，试图融合宇宙中所有强大种族的基因，去创造一个他心目中所谓的，最完美的“神”。
而江掠的混沌神体，显然是他计划中最关键，也是最完美的一块拼图。
所有人都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司徒黛忽然发出了一声惊疑。
“这里，还有一个最高权限的加密文件。”
她忍着精神的疲惫，再次催动玲珑宝体，破解了最后一层防护。
出现在屏幕上的，不是血腥的实验记录。
而是一张残缺的，不断旋转的立体星图。
这张星图的尺度，远远超出了他们所知的任何星域，上面标注着无数陌生的星系与从未听闻过的宇宙奇观。
而在那张星图的尽头，一个被无数星璇与黑洞环绕的区域，被一个鲜红色的、不断闪烁的标记锁定。
标记的旁边，标注着四个古老、扭曲，充满了苍凉与死寂气息的文字。
“这是什么字？”
夜鸦皱眉，他资料库里没有任何一种已知文明的文字能与之对应。
司-徒黛也摇了摇头，她的玲珑宝体可以解析法则，却无法翻译这种完全陌生的文明符号。
就在所有人都一筹莫展之际。
江掠的双眼，却死死地盯住了那四个字。
在看到它们的一瞬间，他体内那些被驯服的虚无烙印，竟然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
一股残缺的，属于收藏家的精神印记，从那虚无之力中被牵引了出来。
江掠闭上双眼。
他调动起那股精神印记，与眼前的古老文字进行比对。
仿佛有一道横跨了万古的桥梁，在他的意识中被搭建起来。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精神印记共鸣……】
【古文明符号解析中……】
【比对成功……】
【翻译结果……】
江掠猛然睁开了双眼。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干涩与震撼，一字一顿地，念出了那四个字所代表的含义。
“原初神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