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家无视了众人身上那足以压垮山脉的威压，他的目光只落在江掠一人身上。
那是一种混杂着痴迷、赞叹与贪婪的眼神，仿佛在欣赏一件尚未完成的旷世杰作。
“不必如此紧张。”
他微笑着开口，声音温润如玉，却让每个字都清晰地烙印在众人灵魂深处。
“我并非你们的敌人，恰恰相反，我是一位追寻真理的学者。”
他的视线从江掠被空间之力撕裂的伤口，滑到他掌心那个刚刚熄灭的法则旋涡。
“我毕生致力于探寻宇宙生命形态的终极。我解剖过执掌雷霆的泰坦，收藏过以恒星为食的利维坦，甚至尝试嫁接过不同神灵的法则血脉。”
他摊开双手，姿态优雅而虔诚。
“但它们都有瑕疵。直到我感知到你的存在，混沌神体……万法归一，万道熔炉。你不是瑕疵品，你是完美的‘容器’，是承载终极答案的唯一可能。”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轻轻挥了挥手。
一个响指。
周围的世界，无声地改变了。
坚硬的金属墙壁与地面，如同融化的蜡一般褪去，取而代代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宏伟展厅。
穹顶高远，点缀着真实的星辰，仿佛将整片宇宙星空都囊括了进来。
脚下是光滑如镜的黑色地面，倒映着星光。
而在他们四周，一根根通天彻地的巨大玻璃柱，如沉默的森林般林立，看不到尽头。
每一根玻璃柱中，都浸泡着形态各异的狰狞生物。
一只长着上百只复眼、通体由暗金色甲壳构成的巨型螳螂，它的镰足依旧闪烁着能切开空间的寒光。
一头形如巨鲸、背上却生长着一座白骨森林的庞然大物，它空洞的眼眶似乎还残留着吞噬星辰时的威势。
还有更多无法用语言描述的、违背了生命常理的恐怖造物。
这里不是战舰内部。
这里是收藏家的圣人领域——万灵标本室。
“混蛋！”
暴君第一个从震撼中挣脱，他喉咙里爆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被圣人威压死死压制的身躯，凭借着不屈的战意，竟然硬生生将那门狰狞的巨炮抬起了一寸。
炮口凝聚起刺目的光芒。
轰！
毁灭性的光束撕裂空气，狠狠轰向展厅的边缘。
然而，那足以夷平一座山峰的能量，在触碰到领域壁障的瞬间，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
没有爆炸。
没有声响。
甚至没有泛起一丝涟
漪。
夜鸦的身影在阴影中扭曲，数十道淬毒的刀光如黑色闪电般斩出，同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机面前的光幕闪烁着绝望的红色乱码，任何分析和破解都成了徒劳。
圣人与王者之间，隔着一道名为“天堑”的鸿沟。
“徒劳的挣扎，只会浪费你们本就不多的体力。”
收藏家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像是在观察一群有趣的实验品。
他缓步走到一根玻璃柱前，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冰冷的柱身上轻轻一点。
“为了让‘容器’展现出最完美的数据，我需要一些催化剂。”
咔嚓。
他面前的玻璃柱，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里面那头王者级的、形如黑豹、却长着六条手臂的怪物，浸泡在防腐液体中的双眼猛然睁开，闪烁着嗜血的红光。
“吼——！”
它发出一声震动灵魂的咆哮，从破碎的玻璃柱中一跃而出。
收藏家再次挥手。
又有两根玻璃柱同时碎裂。
一头浑身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巨狼。
一只翼展超过百米、羽毛却如刀锋般锐利的怪鸟。
三头散发着王者级恐怖气息的怪物，从三个方向，嘶吼着扑向被威压禁锢的斩神小队。
“散开！”
江掠暴喝一声。
他身后那尊混沌王座的虚影，在圣人领域中被压制到了极限，却依旧顽强地撑开了一片数米见方的空间。
威压骤然一轻。
暴君和夜鸦瞬间恢复了行动力，各自迎上了一头怪物。
江掠则直接对上了那头最为棘手的六臂黑豹。
司徒黛的瑶光之力第一时间笼罩了全队，她身后的玲珑王座虚影疯狂转动，解析着三头怪物的法则轨迹，为众人提供着数据支持。
砰！
江掠的拳头与六臂黑豹的利爪轰然对撞，混沌之力与对方的毁灭法则炸开一圈圈能量涟漪。
他被震得后退半步，手臂一阵发麻。
而在圣人领域之中，他体内的力量恢复速度，远远跟不上消耗的速度。
每一次呼吸，都感觉像是被抽走了一丝生命力。
混沌之力在飞速流逝。
另一边，暴君的巨炮与幽火魔狼的吐息对轰，炸开的火焰将地面烧灼得滋滋作响。
夜鸦则与刀锋怪鸟在半空中缠斗，身形快如鬼魅，却始终无法突破对方那密不透风的羽翼防御。
战斗从一开始就陷入了僵局。
不，是慢性死亡。
“小心！”
司徒黛急促的声音在通讯频道中响起。
那头六臂黑豹在与江掠对攻一记后，竟是虚晃一招，其中两条手臂如同鬼魅般绕过江掠，直取他身后的司徒黛。
这才是它的真正目标。
江掠瞳孔一缩，强行扭转身躯，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挡下了这一击。
嗤啦！
战术服被撕开两道狰狞的口子，坚硬的背甲如同纸糊一般碎裂，利爪在他背上留下了深可见骨的伤痕。
鲜血瞬间染红了后背。
但就在此时，另一侧的战局，陡然发生了变故。
与暴君缠斗的幽火魔狼，猛地舍弃了暴君，化作一道蓝色流星，扑向了正在全力辅助、防御最弱的天机。
暴君想要回防，却被另一头刀锋怪鸟死死缠住。
“天机！”
夜鸦目眦欲裂。
天机面前的光盾，在王者级怪物的全力一击下，只支撑了不到一秒便轰然破碎。
幽蓝色的利爪，携带着焚尽一切的火焰，印在了他的胸口。
噗！
一声沉闷的巨响。
天机那并不算强壮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在半空中喷出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片的鲜血。
他重重地摔在数十米外的地面上，胸前的战甲整个凹陷下去，生命气息以惊人的速度衰退。
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般在小队中蔓延开来。
收藏家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他的眼中没有战斗，没有鲜血，也没有那个垂死的队员。
他只是专注地看着自己手腕上浮现出的光幕。
光幕上，正以毫秒为单位，疯狂刷新着一行行数据。
【目标：混沌神体】
【心率：185\/分钟】
【能量输出：峰值78%，波动频率3.2赫兹】
【细胞活性：在圣域压制下，衰减率1.2%\/分钟】
【法则共鸣：空间（初级），混沌（本源），正在遭受毁灭法则侵蚀……】
“真是迷人。”
收藏家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嘴唇，眼神中充满了病态的迷恋与狂热。
“在极限压力下，混沌神体的自我保护与法则适应性，远远超出了我的理论模型。太美了，这才是宇宙的奇迹。”
他就像一个看着心爱玩具的孩子，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江掠的余光瞥见了倒在血泊中、生死不知的天机。
他又看到了暴君和夜鸦身上不断增添的新伤。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那个依旧在优雅记录着数据的收藏家身上。
常规的战斗，毫无意义。
他们只是笼中的小白鼠，所有的挣扎，都只是为了取悦实验者，为他提供更多的数据。
江掠燃烧着混沌火焰的黑眸中，那股滔天的怒火，在这一刻，诡异地平息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万物冻结的、绝对的冷静。
他不再去看那三头疯狂的怪物。
他的身体停止了一切多余的动作，任由一道利爪划过他的手臂，带起一串血花。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收藏家。
那眼神，不再是一个挣扎的猎物。
而是一头准备与猎人同归于尽的，被逼入绝境的凶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