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个“可”字，如同一颗投入死寂深潭的石子。
它没有激起滔天巨浪，却让那潭水深处的每一寸黑暗，都开始翻涌。
凝固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
先是窃窃私语。
“他……他答应了？”
“疯了！他一定是疯了！他难道不知道赵凯学长是武者境初期巅峰吗？”
“一个靠禁药催上来的空架子，拿什么跟真正的武者打？拿头吗？”
随即，那窃窃私语，便被一道张狂至极的大笑声，彻底撕碎！
“哈哈哈哈！”
赵凯仰天大笑，笑得前俯后仰，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
他伸出手指，指着江掠，脸上的肌肉因为过度兴奋而扭曲。
“好！很好！有种！”
“我本来还担心你是个连站出来的勇气都没有的懦夫，没想到，你蠢得这么有骨气！”
他缓缓收敛了笑声，那张倨傲的脸上，重新被阴冷的残忍所覆盖。
他不再看江掠，而是转身，对着全场数百名新生，如同一个即将登台献艺的角斗士，张开了双臂。
“都看好了！”
他的声音，洪亮而充满穿透力，在巨大的训练场上空回荡。
“今天，就让你们这群菜鸟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武道！”
话音未落。
轰！
一股肉眼可见的青色气浪，以他的双脚为中心，轰然炸开！
那由超合金铺就的坚硬地面，竟被这股气浪，刮起了一层细密的尘埃旋风！
武者境初期巅峰的星源之力，毫无保留，尽数释放！
赵凯的双腿，微微分开，身体下沉，摆出了一个沉稳而又充满爆发力的起手式。
他的双腿之上，青色的真气如同活物般缠绕、流淌，发出“滋滋”的声响，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电弧在跳跃。
“是《裂风腿》！”
看台之上，有见识的老生发出一声惊呼。
“赵家的家传绝学！玄阶下品武技！据说练至大成，一腿可裂金断石，快如风，利如刃！”
“杀鸡用牛刀啊！对付一个空架子废物，竟然直接用上了压箱底的绝学！”
新生的阵营里，更是爆发出了一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从赵凯身上散发出的那股锋利、霸道的气息，是如何割得他们皮肤阵阵生疼！
那股强大的压迫感，让他们中的许多人，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这就是真正的武者！
这就是天才学长真正的实力！
无数道目光，汇聚在场中那道气势惊人的身影之上，充满了敬畏与崇拜。
随即，他们又将怜悯、嘲弄、幸灾乐祸的视线，投向了另一端。
江掠。
他依旧静静地站着。
没有摆出任何架势，没有调动一丝一毫的真气。
他就那样普普通通地站着，仿佛不是站在决定荣辱生死的决斗场上，而是站在街边，等一班永远不会来的公交车。
那股虚浮不定的武者境初期气息，在赵凯那如同烈火烹油般的气势对比下，渺小得如同一粒随时都会被狂风吹散的尘埃。
一个，是燃烧的太阳。
一个，是腐朽的枯木。
高下立判。
“废物，看好了！”
赵凯的眼中，闪烁着猫戏老鼠般的残忍快意。
“这一招，是你这种垃圾，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他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喝！
整个人，动了！
他的身体没有前冲，而是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姿态，原地高速旋转起来！
呼！
一道青色的旋风，平地而起！
下一瞬。
那道旋风，裹挟着撕裂一切的恐怖威势，化作一道模糊的青色电光，径直射向江掠！
快！
快到了极致！
空气被他狂暴的腿法，硬生生撕开，发出了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尖锐呼啸！
漫天腿影，如同无数柄出鞘的青色战刀，密不透风，以雷霆万钧之势，将江掠周身上下所有的闪避空间，尽数笼罩！
这一腿之威，华丽到了极点！
也狠毒到了极点！
它不仅要赢，更要以一种最炫目、最碾压的姿态，将对手彻底摧毁！
面对这足以让任何同阶武者都手忙脚乱，心生绝望的雷霆一击。
风暴中心的江掠，自始至终，只做了一个动作。
他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然后，五指收拢。
握成了一个平平无奇的拳头。
没有真气波动。
没有法则共鸣。
甚至没有带起一丝一毫的拳风。
那动作，缓慢、随意、简单到了极致，就像一个从未练过武的孩童，在挥舞着自己稚嫩的拳头。
在无数道或嘲弄，或不解，或失望的目光注视下。
江掠将这朴实无华的一拳，以一种看似缓慢，实则蕴含着某种无法言说的大道韵律的姿态，向前，平平递出。
迎向了那漫天的，狂暴的，足以撕裂钢铁的腿影。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放慢。
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
那只平平无奇的拳头，与那片华丽璀璨的青色腿影，即将触碰。
一些胆小的女生，已经闭上了眼睛，不忍心去看接下来那血肉横飞的惨状。
王胖子更是双眼赤红，几乎要嘶吼出声。
然而。
预想中那惊天动地的能量对撞声，并没有发生。
拳与腿影，接触了。
就在两者相撞的刹那。
一阵声音。
一阵让在场所有人，都毕生难忘的，头皮发麻的，令人牙酸的声音，清晰地，响彻了整个死寂的训练场。
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
那不是一声。
而是一连串，密集成一片的，仿佛最坚硬的琉璃，最精美的瓷器，被一把无情的铁锤，狠狠砸中后，寸寸碎裂，寸寸崩解的恐怖声音！
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
他们看到了。
看到了此生所见，最荒谬，最颠覆，最不可思议的一幕！
赵凯那足以开碑裂石，华丽到极致的漫天腿影，在那只平平无奇的拳头面前，就像一个被针尖轻轻戳破的，五彩斑斓的肥皂泡。
噗！
无声无息地，破灭了。
所有撕裂空气的呼啸声，戛然而止。
所有凌厉如刀的腿风，烟消云散。
所有青光璀璨的护体真气，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
紧接着。
是骨骼！
是赵凯那条经过千锤百炼，足以踢断钢板的右腿腿骨！
在那只拳头下，如同一根干枯的朽木，从脚踝开始，一路向上，寸寸崩解，节节碎裂！
碾压！
一种完全不讲任何道理，无视了所有武道常识的，绝对的力量碾压！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终于从赵凯的喉咙里，爆发了出来！
但，仅仅只有半声。
那只粉碎了他整条腿骨的拳头，余势不减，最终，轻轻地，印在了他的胸口。
砰。
一声闷响。
惨叫声，戛然而止。
赵凯整个人，像一只被无形巨力抽中的破麻袋，以一种比来时快了数倍的速度，倒飞而出！
一抹刺目的血箭，从他口中狂喷而出，在半空中，拉出了一道凄艳的红色弧线。
他的身体，还在空中，双眼便已彻底失去了神采，意识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最终。
轰！
他那失去控制的身体，重重地，砸在了数十米外，训练场的边缘地带。
然后，悄无声息。
整个中央训练场。
近千名师生。
在这一刻，陷入了一种绝对的，针落可闻的，仿佛连时间都已停止的……
死寂。
所有人的动作，定格。
所有人的表情，凝固。
所有人的思维，都因为眼前这颠覆性的一幕，而彻底停滞。
他们的视野中。
他们的脑海里。
只剩下那道缓缓收回拳头的，孤高的身影。
那道身影，平静地，烙印在了他们骤然收缩的瞳孔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