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凡殊途，那些杂役时期的短暂交集，终究只是漫长修行路上微不足道的点缀。
李玄指向那株发黄的凝露草，对负责药田的杂役弟子淡淡道：“此草根系受地底阴湿之气侵蚀，需以向阳处的干燥灵土混合少量赤阳粉覆于根部，三日内可见好转。”
那名弟子，正是两名眼线之一，闻言愣了一下，连忙恭敬应道：“是，弟子记下了。”
他心中却是惊疑，这位李长老不是一直深居简出，只知修炼吗？怎会对灵植之道也如此了解？
李玄不再多言，转身走向山下。他打算去一趟外门区域，并非为了怀旧，而是想去执事殿查阅一些近年的宗门记录，看看能否找到更多关于柳长老及其党羽的线索。
云皓真人交给他的暗中调查任务，他并未忘记。
凭借真传弟子令牌，李玄顺利进入了外门执事殿。值守的执事弟子见到他金丹中期的修为和真传服饰，态度极为恭敬。
李玄直接表明来意，要查阅近五年宗门物资调配及人员变动的一些卷宗，借口是需要了解宗门资源情况，以便规划水月峰未来的发展。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执事弟子不敢怠慢，将李玄引至存放卷宗的偏殿。
偏殿内玉简堆积如山，李玄神识强大，浏览速度极快，重点筛选与柳长老及其关联部门相关的信息。
时间缓缓流逝。就在李玄专注于卷宗时，殿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和一名女子带着哭腔的辩解声。
“……张管事，真的不是我偷的！那瓶‘蕴气丹’是林师姐赏赐给我的，我一直小心收着，怎么会去偷刘师兄的？”
“哼！赏赐？林清瑶师姐如今已是内门精英，岂会随意赏赐丹药给你一个外门弟子？分明是狡辩！人赃并获，你还敢抵赖？”一个尖酸刻薄的男子声音响起。
李玄眉头微皱，这女子的声音，似乎有几分耳熟？他神识悄然探出偏殿。
只见殿外走廊上，一名穿着外门弟子服饰、面容清秀却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子，正被一个三角眼、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拦着，旁边还站着几个看热闹的弟子。
那女子……竟是苏芷！
她竟然还在宗门？而且成为了外门弟子？李玄有些意外。
没有灵根，却能留在宗门成为外门弟子，除非是立下大功或者被某位前辈看中，赐下灵丹强行引气入体，但这种方式根基不稳，前途有限。
此时的苏芷，修为只有可怜的炼气二层，气息虚浮，显然是以非正常方式踏入修行之路的。
她手中紧紧攥着一个空了的丹药瓶，脸上满是委屈和焦急。
那个张管事，李玄也认得，正是当年杂役院的张管事！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此人还在外门混了个管事职位，依旧是那副欺下媚上的嘴脸。
“怎么回事？”李玄收起卷宗，缓步走出偏殿。
李玄的突然出现，让走廊上瞬间安静了下来。
张管事看到李玄身上的真传弟子服饰和深不可测的气息，脸色一变，连忙挤出谄媚的笑容：“这位师叔……不知师叔在此，打扰了师叔清静，恕罪恕罪。”
苏芷也抬头看来，当看清李玄的面容时，她先是茫然，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嘴唇微张，差点脱口喊出李玄的名字。
但看到李玄那身代表尊贵身份的真传服饰和强大的气息，又硬生生忍住了，只剩下震惊和一丝复杂。
李玄对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看向张管事，语气平淡：“方才听闻争执，所为何事？”
张管事忙道：“回师叔，是这名叫苏芷的弟子，手脚不干净，偷了另一位弟子的蕴气丹，人赃并获，弟子正要带她去执法堂论处。”
“我没有偷！”苏芷急声辩解，泪珠在眼眶里打转，“那丹药是林清瑶师姐上次回外门探望时，见我修为迟迟无法突破，心生怜悯，私下赏赐于我的！我可以发誓！”
“林清瑶师姐？”张管事嗤笑一声，“林师姐如今是何等身份？岂会记得你这号人？就算真是她赏的，你有何凭证？”
苏芷顿时语塞。林清瑶当时只是随手给她，并未留下任何凭证。
李玄看着苏芷那委屈无助的样子，又看了看一脸得意的张管事，心中了然。
这分明是张管事见苏芷没有背景，修为又低，故意构陷，想借此巴结那个所谓的“刘师兄”，或者干脆就是想吞掉那瓶丹药。
他本不欲多管闲事，但苏芷毕竟是故人，而且此事就发生在眼前。
“凭证？”李玄淡淡开口，目光落在张管事身上，“我说的话，算不算凭证？”
张管事一愣：“师叔……您的意思是？”
“我与此女有些渊源，她的品行，我略知一二，并非行窃之人。”李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此事，到此为止。”
张管事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他没想到这位突然出现的真传师叔会为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出头。
他有些不甘心地嘟囔：“师叔……这……人赃俱获，若就此作罢，恐怕难以服众啊……”
“哦？”李玄眼睛微眯，一丝金丹威压悄然释放，笼罩在张管事身上，“你在质疑我的判断？”
张管事只觉得一股如山岳般的压力轰然降临，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脸色瞬间惨白，冷汗直流，连忙颤声道：
“不……不敢！弟子不敢！师叔明鉴！是……是弟子弄错了！定是弄错了！苏师妹，对不住，对不住！”
他一边说着，一边惊恐地后退，带着那几个看热闹的弟子仓皇离去。
随即走廊上只剩下李玄和苏芷两人。
苏芷看着眼前这个气质沉稳、修为深不可测的男子，几乎无法将他和记忆中那个在污水潭边偷偷捞取淤泥的瘦弱杂役联系起来。
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低声道：“多……多谢李……李师叔出手相助。”
李玄看着她拘谨惶恐的样子，心中微微叹了口气。仙凡之隔，身份之差，终究是让曾经的熟人变得陌生。
“不必多礼。”李玄语气缓和了些，“你既已引气入体，便好生修行。宗门之内，终究要靠自身实力说话。”
说完，李玄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执事殿。他能帮的了一时，帮不了一世。路，终究要她自己走。
苏芷望着李玄离去的背影，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和坚定。她一定要努力修炼，绝不能一直这样卑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