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废墟之上，能量乱流渐息，唯余寒风吹过碎冰与焦土的呜咽。
浓稠的魔血在冰面蜿蜒，赫克托那庞大的熔岩魔躯倒在百丈之外，胸腹处一个恐怖的空洞边缘仍有暗金与漆黑的能量在彼此侵蚀，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却奇迹般地未彻底断绝。
几名侥幸未在能量风暴中死透的高阶魔族，正惊恐又疯狂地试图靠近，想要抢回他们的主将。
深渊裂缝中，那只缩回的巨手再无动静，粘稠的黑暗在其中缓缓蠕动、收缩，仿佛受伤的野兽在舔舐伤口，邪恶气息虽然依旧令人心悸，却暂时蛰伏。
只是裂缝本身，似乎比先前扩大了一丝。
三具龙骸依旧矗立在广场上，暗金色的魂火明显黯淡，尤以那头骨破碎的龙骸为甚，身形都显得有些佝偻，但它们眼眶中的光芒依旧执着地锁定着裂缝，维持着那已不稳固的镇压之势。
陆源在苏星月的搀扶下，勉强站稳，迅速服下数枚丹药，苍白的面色恢复了一丝血色，但眉宇间的疲惫与神魂的虚弱难以掩饰。他冷冷地望向虚空，等待卡拉赞的回应。
沉默持续了约莫十息。
“呵……有趣的挑衅。”卡拉赞的意念终于再次传来，少了些许戏谑，多了几分冰冷的审视，“让吾出来？外来者，你以为搅浑了水，便能逼出潜藏的猎手？”
“不，”陆源意念回应，冷静而直接，“我只是告诉你，渔翁不止你一个。水浑了，谁也别想轻易得利。”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继续躲着，看赫克托的部下是否来得及救走他，看深渊之物是否会在龙骸虚弱时突破，看我……是否还有余力，将你这缕窥探的神念彻底斩灭在此。”
他话语中的杀意毫不掩饰，尽管此刻状态不佳，但归墟之力对魂体的特殊克制，让他的话并非虚言恫吓。
“二呢？”卡拉赞似乎并不动怒，反而带着一丝好奇。
“二，告诉我你真正的目标。合作，可以。但必须是基于对等信息的合作，而非单方面的利用。”
陆源盯着那几具龙骸，
“龙庭遗迹，深渊窃食者，圣山……你究竟想从这场混乱中得到什么？或者说，你真正想对付的，是谁？”
这一次，卡拉赞沉默得更久。
远处，那几名高阶魔族已经冒险冲到了赫克托身边，手忙脚乱地往他嘴里塞着某种保命的魔丹，并试图抬起他沉重的身躯后撤。
“你很敏锐，外来者。”卡拉赞的意念终于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吾的目标……是自由，是复仇，是让圣山那虚伪的光辉，也尝尝被阴影吞噬的滋味。”
“龙庭遗迹下的‘窃食者’，是上古末期，圣山联合某些存在，用来污染、侵蚀龙庭疆域的‘毒种’之一。它被龙庭最后的战争龙骸以自身为牢，镇压于此。漫长岁月，它的力量与龙骸的封印彼此消磨，同时也被圣山暗中引导，持续抽取龙骸残力，用于某些禁忌研究。”
“吾想释放它？”卡拉赞嗤笑，“不，吾只想……毁了它，同时，夺回它身上可能残留的、属于吾那一部分被圣山剥离并融入其中的……本源权柄碎片。”
它终于透露了部分真实意图！
它被圣山剥夺了权柄，而部分权柄可能被圣山利用，融入了这深渊窃食者体内！它想夺回！
“至于龙骸……”卡拉赞顿了顿，“它们的残魂与龙珠碎片，对吾恢复力量有大用。”
“但更重要的是，它们镇守的这道‘永冻裂隙’，是这片区域空间最薄弱点之一，也是……‘深渊之径’最有可能成功开启的锚点之一。赫克托提前激发固化此处，并非全无道理。”
陆源心中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
卡拉赞想毁掉窃食者、夺回权柄碎片、获取龙骸力量，同时……可能还想破坏或利用这个“深渊之径”的部署，给圣山添堵！
“所以，你想借我的手，重创乃至摧毁窃食者，削弱龙骸，搅乱它们的部署？”陆源问。
“没错。但你做得比我想象的更好，也更……出格。”卡拉赞道，“现在，赫克托濒死，窃食者受创，龙骸虚弱，整个区域能量紊乱，圣山的计划已被打乱。但还不够。”
“你需要我做什么？”陆源直截了当。
“两件事。”卡拉赞意念传来两幅极其复杂、由无数灵魂符文构成的立体阵图，“第一，在龙庭广场中心，以归墟之力，配合吾传你的‘破界魂印’，刻画‘逆源溯魂阵’。”
“此阵可强行剥离窃食者体内可能存在的、与吾同源的权柄碎片，并将其暂时封存于阵眼。”
“第二，在阵法启动、权柄碎片被剥离的瞬间，窃食者本体将因失去部分核心而极度狂暴虚弱。”
“届时，引导那三具龙骸残存的‘岁月龙息’或‘龙珠残力’，集中轰击窃食者核心！一举将其重创乃至湮灭！龙骸完成最后使命，其残骸与魂火，便归你我各取所需。”
“作为回报，”卡拉赞的意念带上了一丝郑重，“吾会在你刻画阵法时，以残存力量干扰魔族援军，并告知你一处位于寂静坟场边缘的、相对安全的‘虚空界隙’的位置。”
“事成之后，你可借此界隙，随时遁入魔土。此外，龙骸遗泽，你可得三成。”
条件很具体，风险也极高。
无论是刻画那听名字就危险万分的“逆源溯魂阵”，还是引导龙骸完成最后一击，都需要陆源在状态不佳的情况下，深入险地，直面可能彻底疯狂的深渊窃食者。
但回报也确实诱人。
削弱甚至消灭一个潜在的巨大威胁，获得龙骸部分遗泽增强实力，还有一个稳定的虚空界隙的位置。
陆源迅速权衡。
此刻赫克托被属下拼死救走，虽未死，但短期内绝无再战之力。
魔族大军失去最高统帅，又经历刚才的能量风暴，必然陷入一定混乱。
这是难得的窗口期。
他看向苏星月，意念交流。
苏星月握紧他的手，冰蓝色的眼眸中尽是坚定：“我与你一起。冰岚之心可净化邪祟，或许能助你稳定阵法，抵御深渊侵蚀。”
陆源心中一定，不再犹豫。
“阵法我刻。但你需要先兑现部分承诺——立刻干扰魔族援军，并将那虚空界隙的详细位置给我。”他对卡拉赞道。
“可以。”卡拉赞倒也干脆。
一缕更加凝实的幽蓝魂火虚影，竟直接跨越界域，在战场边缘一处冰丘上短暂显化了一瞬！
一股强大而诡异的灵魂波动横扫而出，并非攻击，而是蕴含着极致混乱与恐惧的意念冲击，猛地灌入那些正抬着赫克托后撤、以及更远处正在集结的魔族部队脑海中！
“吼！敌袭！是骸骨君主！”
“灵魂风暴！守住心神！”
魔族阵营顿时大乱，恐惧蔓延，阵脚不稳。
同时，关于那“临时界隙”的详细信息也涌入陆源脑海。
“开始吧，外来者。时间不多。”卡拉赞的虚影散去，意念催促。
陆源对苏星月点点头，两人身形掠向龙庭广场中心。
那三具龙骸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魂火微微摇曳，却没有攻击，反而传递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审视与一丝希冀的波动。漫长镇压，它们或许也渴望终结。
陆源凝神静气，不顾伤势，指尖再次亮起灰芒，开始按照卡拉赞所传阵图，在布满龙纹的广场中心，刻画那玄奥诡异的“逆源溯魂阵”。
苏星月则守在一旁，冰岚之心光华流转，在她与陆源身周布下一层纯净的冰岚结界，同时警惕着深渊裂缝的动静。
阵法刻画，牵动遗迹残存的龙威与地脉，光芒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