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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合大学，图书馆，一间需要高价才能预定的自习室内。
隔音力场悄然运转，将内外世界彻底隔绝。室内只有模拟自然光的柔和灯带，以及一张光洁的金属桌和两把对放的椅子。
李豫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脊背挺直，双手平静地放在膝上。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学术新星应有的意气风发，也没有被多方觊觎者该有的紧张不安，只有一种近乎剥离情绪的绝对冷静。连续使用神经兴奋剂的后遗症，便是让他在需要时，能够将自身状态调整至最理性的博弈机器。
对面的门无声滑开。
一个穿着广厦集团标准深灰色制服套裙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她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五官清秀，但那双眼睛却深邃得如同古井，沉淀着与外表年龄截然不符的阅历与洞察力。她步履从容，脸上带着礼貌性的笑容。一举一动之间，无可挑剔。
她在李豫对面坐下，双手交叠置于桌面，姿态优雅。
“初次见面，烛龙先生。”她的声音清亮，吐字清晰，带着一种独特的、仿佛能穿透心防的磁性，“我是天机。”
没有寒暄，没有试探，似乎眼前这个声名显赫的通缉犯只是她的一位老友。
李豫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一丝被戳穿身份的异色，仿佛对方只是叫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代号。他直接切入主题，声音平稳得像是在讨论天气：
“我想听听广厦的报价。”
天机眼中恰到好处地掠过一丝赞许，如同精密的仪器反馈了一个预期内的信号。
“很好。”天机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锁定李豫，“广厦可以为你提供一个内部管理岗。级别不会低，权限也足够。安全部门，人事部门，甚至是……一些更核心的研究部门。只要你选择广厦，我们给出的条件可以很宽泛，资源、信息、乃至一定程度内的‘自由活动权’，都可以谈。”
这个条件听起来极具诱惑力。从一个朝不保夕、身负巨债的底层保安，一跃成为巨头公司的中层管理者，拥有稳定的资源和庇护，这是无数天空城居民梦寐以求的阶层跃迁。
然而，李豫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语气没有任何波澜：
“跟杰兰特·斯图亚特先生和荷鲁斯先生已经提出的报价相比，似乎……没什么优势。”
他知道天机必然清楚他与这两方的接触。
天机笑了。那不是被冒犯或尴尬的笑，而是一种了然于胸、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微笑。
“就是因为条件看起来一般，才最适合现在的你，李豫同学。”她轻轻点了一下桌面，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冷静，“你很有魄力，和杨知远教授联合发表的那篇关于‘龙元本质猜想’的论文，确实很精彩。也成功吸引了所有公司的目光，现在，学术圈里都在讨论你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天才’，很多家公司，想必都已经或即将向你递出橄榄枝。”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却更加具有穿透力：“但你也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了。公司不会仅限于这点手段的，像盘古生物、雷霆安保这样……不那么讲究规则，或者说，更倾向于采用‘物理回收’方式的疯子，他们随时可能出手。”
天机的目光锐利起来，如同手术刀般剖析着李豫面临的绝境：“你觉得，你‘烛龙’的身份，在如此高强度的关注下，还能隐瞒多久？泰山金融内部几个大股东斗争不绝，就算你真的选择入赘斯图亚特家族，杰兰特先生也未必能帮你完全挡住其他家族的冷箭。dYb也绝非荷鲁斯的一言堂，以他的身份……”天机停顿了一下，似乎并不想过多提起荷鲁斯，“帮不了你太多。所以，即使有这么多机会，他也从没强硬的招揽过你，对吗？”
她身体后靠，重新恢复了那副从容的姿态，语气充满了自信：“相信我，李豫。广厦不仅能给你提供庇护，更能让你……躲开所有人的目光。我们可以让你‘消失’，以一种最合理、最安全的方式，让你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获得真正的‘自由’空间。”
李豫眉头微微一凛，带着已然确认的语气开口：
“靠‘千面’吗？”
天机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似乎完全不介意李豫对自家公司秘密的探究。
“没错。”她坦然承认，“我知道你对这项技术已经有一点了解。而且我可以告诉你，作为目前已知范围内，唯一行走在正确进化路线上的人，以你的潜力，将来自然会掌握这份能力。”
她抛出了一个极其诱人的饵食：“不过，如果我提前把最核心的原理告诉你，或许……你现在就可以用得上。一个你真正可以用来‘隐藏’自身的资本。”
李豫依然沉默。
见他仍在权衡，天机知道需要抛出最后一个，也是最能触动他软肋的诱饵。她脸上的笑容稍稍收敛，多了一丝看似真诚的关切。
“难道，你不想着林依吗？”
天机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种惋惜与陈述事实的残酷：“作为初代的‘千面’产品，这款素体在设计上……是具备强大的自我修复功能的。我想她正在越来越像原来的零对吗？事实上，两个月之前，我就已经能接收到她传回地球的信号了。”
李豫的心脏猛地一沉。王叔之前在通讯中隐晦的担忧，此刻被天机以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证实了。这不仅是猜测，而是基于对产品特性的绝对了解做出的判断。
“加入广厦，”天机的声音充满了蛊惑力，仿佛在指引一条通往完美结局的道路，“把你的秘密，你进化过程中的所有数据、感受都贡献出来。公司完全可以把她送给你，这是一份，相当有诚意的礼物。”
天机站起身，似乎已经不再担心李豫的选择。她将座椅推回原位，转身面对出口，留下最后一段话：“你不用指望荷鲁斯能帮你把她治好。那个林依，她的脑波，和实验室里的那个零，重合度几乎完全一致，虽然我并不清楚她们两者之间的关联，但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
“你喜欢的那个林依。”
“就是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