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如春风的笑容，在破败、阴森、尸骸遍地的兰若寺中，显得比任何鬼魅都要令人胆寒。
那被称为“树妖”的分身，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宝相庄严的模样。他那由树皮构成的脸上，五官扭曲在一起，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恐惧。在张晓凡那看似平淡，实则蕴含着毁天灭地威能的目光注视下，它感觉自己的鬼将级魂体，就像是狂风中的一粒尘埃，随时都会被彻底湮灭。
“仙……仙人饶命！上仙饶命啊！”
树妖再也支撑不住，庞大的身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将腐朽的地板砸出一个大坑。它匍匐在张晓-凡脚下，瑟瑟发抖，哪里还有半分“飨食之庭”主人的威风。
“我问，你答。”张晓凡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说错一个字，或者让我觉得你在撒谎，你知道后果。”
“是！是！小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树妖忙不迭地磕头，生怕慢了一秒，就会像那些喽啰一样化为飞灰。
“黑山之主，是谁？或者说，是什么东西？”张晓凡直奔主题。
“黑山之主……是……是这幽都界的主人！”树妖颤抖着回答，“祂是自幽都界诞生之初便存在的古老意志，本体是一座亘古不灭的黑石山，后来诞生了神智，成为了此界唯一的王！我们……我们这些鬼物，都是祂的子民，也是祂的食粮……”
“祂的目的。”张晓凡言简意赅。
“目的……目的是打开‘幽冥之门’！”树妖的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提到这个名字就是一种亵渎，“黑山之主不满足于只统治这个死寂的世界，祂渴望生者的气息，渴望将阳世化为祂的鬼国！万年以来，祂一直在积蓄力量，吞噬无数强大的魂魄，就是为了积攒足够的力量，一举冲破两界壁垒！”
“兰若寺，就是祂设下的一个陷阱，一个捕食强大魂魄的‘餐盘’。凡是误入幽都界的生灵，或是此界中不愿臣服的强大鬼魂，都会被引到这里，最终成为祂大计的养料。”
原来如此。
张晓凡心中了然。这所谓的黑山之主，就是一个不甘寂寞的“界主”，想要搞一场轰轰烈烈的跨界入侵。
“祂现在在哪？真身实力如何？”张晓凡继续追问。
“祂的真身，就在幽都界最深处的‘黑山之巅’，那里是整个世界的中心，也是阴气与怨念的汇聚之地。”树妖的语气中充满了敬畏，“至于实力……小妖不知……小妖从未见过祂的真身。我们所见到的，都只是祂的一道神念化身。但……但是传说，祂已经超越了‘鬼仙’的范畴，是足以与天仙抗衡的存在！上仙，您虽然法力无边，但黑山之主坐拥整个幽都界的气运与力量，万万不可与之为敌啊！”
这番话既是回答，也是一种变相的警告与求饶。
然而，张晓-凡听完，嘴角的笑意却更浓了。
“超越鬼仙？堪比天仙？”他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很好，这才有点意思。若是个随手就能捏死的蝼蚁，岂非太过无趣？”
树妖听到这话，彻底绝望了。眼前这位爷，根本就是个疯子！听到天仙级别的对手，非但不怕，反而更加兴奋？
“上仙，小妖已经将所知一切全盘托出，求上仙饶小妖一命！小妖愿奉您为主，为您做牛做马！”树妖拼命磕头，试图求得一线生机。
就在此时，一股远比张晓-凡之前释放的威压更加阴冷、更加古老、更加宏大的意志，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放肆。”
一个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声音，在整个兰若寺内，不，是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轰然响起。
这声音不响，却带着冻结灵魂的冰冷与高高在上的漠然。
随着这个声音的出现，那匍匐在地的树妖分身，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叫。它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地上提起，然后在半空中，被寸寸挤压、扭曲、碾碎！
“主……主上……饶……”
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能说完，这强大的鬼将级分身，就在众人面前，被硬生生碾成了一团最精纯的阴气能量，然后“砰”的一声，彻底消散于无形。
死寂。
整个兰若寺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林清雪四人脸色煞白，她们甚至没看清敌人是如何出手的。仅仅一个声音，一个念头，就将一个鬼将级的强大存在抹杀了？
这是何等恐怖的伟力！
那宏大而冰冷的声音，没有理会蝼蚁的死亡，它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无尽的空间，径直锁定了张晓凡。
“域外之人……你的神魂，很美味。”
“竟敢毁吾飨食之庭，扰吾万年大计。”
声音在继续，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波动，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但，吾还是要感谢你。”
“你那几个弟子的魂魄，品质绝佳，尤其是那个剑修和那个冰系体质的，足以作为吾冲破‘幽冥之门’最后的祭品。”
“而你……你强大的神魂，将成为吾降临阳世后，第一顶无上荣光的王冠！”
这番话，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霸道与占有欲。仿佛张晓凡师徒五人，已经是祂的囊中之物。
听到这话，林清雪和白素眼中寒光一闪，胡倩儿和冯梓嘉更是气得俏脸通红。
唯有张晓凡，依旧神色自若。他甚至还有闲心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然后抬头，对着空无一物的虚空，淡淡一笑：
“说完了吗？遗言发表完毕，就该上路了。”
“狂妄。”冰冷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吾在幽都之底，黑山之巅等你。若你有胆，便来取吾性命。若你不敢，三日之后，吾便踏破此界，将你与你那方世界，一同化为吾之鬼国！”
话音落下，那股宏大的意志如潮水般退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整个幽都界的天空，却变得更加昏暗了。遥远的天际尽头，一座通天彻地的巨大黑色山脉虚影，若隐若现，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
决战的邀请，或者说，战书，已经下达。
林清雪四人终于从那恐怖的威压中缓过神来，她们围到张晓凡身边，脸上写满了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