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沈廷洲说要带林晚去看星星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像是被温水泡过的茶叶，悄悄舒展了些。沈廷洲不再像从前那样冷言冷语，虽然依旧话少，却会在林晚修收音机时递过螺丝刀，会在她研究管家账册时，偶尔提点一句“这里的采买价格偏高”。
林晚被这突如其来的“友善”搞得措手不及，好几次想问他是不是吃错了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万一这冰山只是一时兴起，她问了反而又惹他不高兴，那才得不偿失。
这天沈二叔突然来了沈家。沈二叔是沈老爷子的二弟，向来眼高于顶，尤其瞧不上林晚这“来路不明”的乡下丫头，每次来都要明里暗里地刁难几句。
“哟，这不是林小姐吗？”沈二叔刚坐下，就瞥见正在给老爷子剥橘子的林晚，阴阳怪气地开口，“听说你最近在学管家？也是，像我们沈家这样的门第，总不能让个连账本都看不懂的人进门。”
林晚握着橘子的手紧了紧，脸上却依旧挂着笑：“二叔说笑了，我确实还有很多要学的，不过有周管家教，我进步挺快的。”
“进步快？”沈二叔嗤笑一声，端起周管家递来的茶，“我可听说，前几天采买的布料，你让人家送了三次才收？这点小事都办不明白，还想学管家？我看啊，也就是老爷子心善，才让你在这儿胡闹。”
这话就说得太难听了，连旁边的沈老爷子都皱起了眉：“老二，怎么说话呢？”
林晚的脸白了白，正要反驳，一道清冷的声音先一步响起：“二叔怕是不知道，那批布料第一次有色差，第二次缺了两匹，第三次才符合标准。林晚严格把关，是对沈家负责，怎么能叫胡闹？”
众人循声望去，沈廷洲不知什么时候从楼上下来了。他走到林晚身边，目光平静地看着沈二叔，语气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她是爷爷认可的人，在沈家学管家，合情合理。二叔要是没事，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的生意吧，听说您那间铺子，上个月又亏了？”
沈二叔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最忌讳别人提他生意上的事，被沈廷洲一句话戳中痛处，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你这小子！”沈二叔气得手抖，指着沈廷洲却说不出下文。
“好了好了，”沈老爷子赶紧打圆场，“一家人说这些干嘛？廷洲，扶你二叔坐下喝茶。”
沈廷洲没动，只是淡淡地看了沈二叔一眼。沈二叔被他看得心里发虚，悻悻地坐回椅子上，再也不敢说林晚一句不是。
林晚站在沈廷洲身后，看着他挺直的背影，心跳莫名漏了半拍。
他居然……帮她说话了？
而且还特意替她解释了布料的事，显然是早就知道前因后果。
林晚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暖暖的，又有点慌。
等沈二叔灰溜溜地走了，客厅里终于清静下来。沈老爷子看着沈廷洲，眼里带着点笑意：“你这小子，倒是护着林丫头。”
沈廷洲没接话，只是拿起桌上的橘子，剥了一瓣放进嘴里，含糊道：“爷爷说的是，她是您认可的人，不能让人随便欺负，免得丢了沈家的脸。”
林晚正在心里泛起的那点涟漪，瞬间被这句话浇得透心凉。
是啊，他怎么会平白无故帮她？不过是怕她被欺负，丢了沈家的脸面罢了。她还真以为……
林晚低下头，掩饰住眼里的失落，拿起桌上的橘子，继续往老爷子手里塞：“爷爷，您吃橘子，甜着呢。”
沈廷洲瞥了她一眼，见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像只受了委屈的小鹿。他心里莫名地有点不舒服，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接下来的几天，沈廷洲依旧会在林晚被刁难时站出来。有时是张妈不小心打碎了沈二叔送的花瓶，把责任推给林晚，他一句“监控拍得很清楚”，就让张妈闭了嘴；有时是沈家族里的三姑六婆嚼舌根，说林晚配不上他，他冷着脸一句“我的事，轮不到外人插嘴”，就让那些人噤若寒蝉。
每次他为她说话，林晚都会在心里提醒自己：他只是不想沈家丢脸，跟她没关系。
可每次听到他清冷的声音为自己辩解，每次看到他站在自己身前，挡住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她的心跳还是会不受控制地漏半拍，脸颊也会悄悄发烫。
这天晚上，林晚在厨房温醒酒汤，沈廷洲恰好进来倒水。
“今天……谢谢你。”林晚低着头，小声说。下午沈三叔公又说她来历不明，是沈廷洲一句“爷爷查过，没问题”堵了回去。
沈廷洲倒水的手顿了顿，没回头：“说了，别给沈家丢脸就行。”
“哦。”林晚应了一声，心里那点刚冒出来的暖意又凉了下去。
沈廷洲端着水杯往外走，经过她身边时，脚步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些：“汤温好了就端上来，凉了喝了没用。”
“……好。”
看着他消失在厨房门口的背影，林晚叹了口气，拿起温着的醒酒汤。
汤碗很烫，暖得能熨帖手心，可她心里却像揣了块冰，又像燃着团火，又冷又热，乱糟糟的。
她到底该怎么看待沈廷洲这些微妙的转变？
是他真的开始接受她了，还是她想多了？
林晚端着汤碗，慢慢往客厅走。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像铺了层白霜。她看着沈廷洲坐在沙发上看文件的侧影，突然觉得，这座冰山好像正在慢慢融化，只是融化的速度太慢，慢到让她分不清，那到底是春雪消融，还是自己的错觉。
或许，她该再等等。
等他带她去看星星的时候，或许就能明白，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了。
林晚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不管怎么说，先把醒酒汤给他端过去再说。
毕竟，他今天又帮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