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止做完这一切,却像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转过头,眼神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得意,看向敖萱。
那样子,活像一只开屏的孔雀,就差把“快夸我”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他随手从复苏的灵树上摘下一片青翠的叶子,递到敖萱面前。
“送你。”
而后,他身形一动,轻飘飘地落在粗壮的树干之上,朝树下的敖萱伸出手。
“带你上去看月亮。”
敖萱还没来得及反应,沈璃已经一步上前,自然而然地挤在了她和行止中间。
沈璃拉住敖萱的手,根本不给行止机会,自己带着她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了行止身旁的一根枝桠上,还将他往旁边挤了挤。
行止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意也凝固了。
敖萱站在粗壮的树枝上,俯瞰着脚下的墟天渊。
今夜月圆如盘,银辉泻地,万籁俱寂。那常年呼啸的阴风也变得温柔,吹在脸上,带着草木新生的清香。
她深吸一口气,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
“要是再有点歌声,就更完美了。”敖萱随口感慨了一句。
话音刚落,一阵清脆悠扬的乐声便响了起来。
是行止。
他将那片树叶送到唇边,清越的曲调便从他指间流淌而出。
那乐声不似凡间丝竹,带着一种穿透万古的空灵与悠远,仿佛能洗涤人心底所有的尘埃与戾气。
沈璃站在一旁,听着这曲子,心中百感交集。
她不得不承认,这老神仙,虽然有时候挺气人的,但确实有两把刷子。
第二天,月亮还挂在天上,只是光芒淡了许多。
墟天渊的怨气被行止净化大半,余下的浊气盘踞在一条深不见底的黑河河底。那河水漆黑如墨,岸边的土地寸草不生。
“这下面,我曾经设下过一道封印,用以镇压最初的瘴气源头。”行止站在河边,雪白的衣袍在阴沉的环境里格外显眼,“我下去看看封印的情况。”
“我也去。”敖萱干脆地应道。
“王爷水性不佳,就在岸上等候吧。”行止转向沈璃,语气平淡,却不容置喙。他又看了看站在沈璃身后的墨方,“你,照顾好她。”
沈璃撇了撇嘴,没反驳。她确实不擅长在水里打架。
行止说完,便转向敖萱,很自然地伸出手:“河底水压很强,我带你下去。”
敖萱瞥了他伸过来的手一眼,像看一个傻子。
“行止,”她慢悠悠地开口,“你见过哪条龙,是能被水淹死的?”
行止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从容淡定出现了一丝裂痕。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脸颊微微泛红。
忘了这茬了。
敖萱懒得理他,纵身一跃,化作一道金光,毫无阻碍地扎进了漆黑的河水里,连个水花都没溅起多大。
行止轻咳一声,掩饰住自己的窘迫,也跟着化作一道白光,没入水中。
岸上,沈璃和墨方并肩而立,看着黑沉沉的河面。
“王爷,你的伤……”墨方打破了沉默。
“行止神君的神力很管用,已经没事了。”沈璃活动了一下手腕,感觉力量充盈。
墨方低着头,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又是行止神君。那个男人,强大到令人绝望。他能轻易做到自己拼上性命都做不到的事情。
“墨方,”沈璃忽然喊他,“那天晚上,帐篷外的话,你都听到了?”
墨方身体一震,猛地抬头。
沈璃的表情很平静,没有半分女儿家的羞涩,坦荡得像是在谈论一场战役的部署。“我与天界的婚约,是一道枷锁。在我卸下这道枷锁之前,我给不了你任何承诺。”
她的声音清冷,却字字清晰。
“但,如果你愿意等,等我解决了所有麻烦……”她顿了顿,看着墨方的眼睛,“到那时,我会给你一个答案。”
墨方的心脏狂跳起来,胸口的旧伤仿佛都在发烫。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王爷的意思是……她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属下……愿意等!”他单膝跪地,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无论多久,属下都等!”
沈璃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黑河之底,是另一个世界。
这里没有水流,只有凝滞如胶的黑暗和怨气。无数扭曲的灵体在黑暗中无声地嘶吼,挣扎,却被一道道金色的符文锁链牢牢捆缚。
敖萱悬浮在这片死寂之中,周身散发着淡淡金光,将那些污浊之物隔绝在外。
行止在她身边,神情严肃了许多。他指着下方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封印的核心就在那里。我要唤醒沉睡的守印灵兽,加固封印。”
他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古老而晦涩的音节在河底回荡。
随着他的吟唱,那些金色的符文锁链光芒大作,缠绕在灵体上的力量越来越强。黑暗的河底,仿佛被千万颗星辰点亮。
沉睡了千年的巨大灵兽缓缓睁开眼睛,发出低沉的咆哮。
行止并没有停下,他一边加固封印,一边将净化的法诀传授给敖萱。
“……以神力为引,涤荡浊秽,引天地清气归位。你龙族之力至阳至刚,正是这些阴邪之物的克星。”
敖萱一点就通,她伸出手,一团璀璨的金光在她掌心凝聚。她学着行止的样子,将这股力量缓缓注入脚下这片被污染了万年的土地。
金光所过之处,污泥退散,怨气消融。
仅仅片刻功夫,原本死气沉沉的河底,竟有清泉从地底涌出。漆黑的河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澈,甚至能看到水底新生的碧绿水草。
这五天,行止带着敖萱和沈璃,走遍了墟天渊的每一个角落。
每到一处,行止便亲身示范,教导敖萱如何用最省力的方式净化最大范围的瘴气。从引动地脉,到借用星辰之力,上古神明压箱底的本事,他几乎是倾囊相授。
沈璃大多数时候都像个护卫,默默跟在两人身后,看着他们一个教,一个学,配合默契。她看着墟天渊的天空从铅灰色一点点变得明朗,看着枯死的土地重新长出绿草,看着那些被瘴气扭曲心智的生灵恢复清明。
她不得不承认,行止和敖萱站在一起的画面,确实很和谐。
一个白衣胜雪,神力浩瀚;一个金光璀璨,霸道无比。他们联手,仿佛这世间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
当最后一缕瘴气在阳光下消散,整个墟天渊焕然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