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光线穿过百叶窗，在工作室的地板上切出一条条惨白的光带。
一夜未眠的空气里，混杂着速溶咖啡的苦味和电子设备过热的焦糊气。
季明远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将一份文件放在苏轩面前的桌上。
“轩哥，赵建华的资料出来了。”他的声音因为疲惫而沙哑，“下台以后，他几乎是人间蒸发。没有社交，没有外出，所有的资产都变卖了，住在一个老旧的社区里，唯一的爱好就是喝酒。”
文件里有几张长焦镜头拍下的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头发花白，身形佝偻，手里拎着一个装满廉价白酒的塑料袋，眼神里满是惊恐和麻木。
他已经不是那个在镜头前意气风发的航天集团副总，而是一条被抽掉脊梁的丧家之犬。
苏轩的手指在照片上那个男人的脸上轻轻敲了敲。
就是这个人，开启了这一切。
就在这时，钱雨桐的通讯器响了。
铃声尖锐，打破了工作室里压抑的宁静。
她接起电话，只听了不到十秒，脸色就变了。
那不是之前的冷静和锐利，而是一种被触碰到底线的冰寒。
“我马上到公司。”
她挂断电话，站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出事了。”她看着苏轩，“开市九点半，到现在不到一个小时。钱氏集团的股价，被人恶意做空，跌了百分之十二。”
老王和小陈他们听不懂什么叫恶意做空，但他们听懂了“出事了”这三个字。
“百分之十二？”苏轩的眉头拧了起来，“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几百亿的市值，凭空蒸发了。”钱雨桐的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子弹，“这不是正常的市场波动。是一次蓄谋已久的、精准的金融狙击。对方动用的资金是天文数字，通过几十个海外的匿名账户同时发难，我们的交易系统差点被冲垮。”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们找不到你，也动不了我，所以就选择攻击我最在意的东西。”
钱氏集团。
那是她身为继承人的根基，是她所有力量的来源。
苏轩瞬间明白了。
威胁，恐吓，暗杀。
当这些手段都失效后，对方掀开了另一张底牌。
一张由资本、权力和信息构成的，足以绞杀一切的巨网。
这不是街头的打打杀杀，这是现代商业社会最顶层的战争，无声，却更加血腥。
苏轩走到那块写着“S.d.c.”的白板前。
他终于理解了那个男人所说的“真正的棋盘”是什么意思。
他以为自己在和棋手对弈，但对方却直接用棋盘砸了过来。
“需要多少钱？”苏轩问。
钱雨桐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苏轩会问这个。
“这不是钱的问题。”她摇了摇头，“这是一场信誉战。他们要摧毁市场对钱氏的信心。一旦信心崩溃，就会引起连锁反应，到时候砸再多钱都救不回来。”
“我问，需要多少钱，才能稳住盘面，不让它继续跌。”苏轩重复了一遍，他的声音异常平静。
这份平静，让焦躁的钱雨桐反而安静了下来。
她重新审视着眼前的男人。
面对几百亿的金融风暴，他没有道歉，没有退缩，甚至没有一丝慌乱。
他在思考对策。
“至少一千亿的现金流，才能勉强守住今天的防线。”钱雨桐报出了一个足以让任何人窒息的数字。
工作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我账上所有的钱，都转给你。”苏轩拿出自己的通讯器，开始操作，“包括那一百万悬赏的尾款，还有之前的所有收入。”
钱雨桐看着他。
“苏轩，那点钱，杯水车薪。”
“我知道。”苏轩完成了转账，“但这是我的态度。你的战争，就是我的战争。”
他抬起头，视线从钱雨桐的脸上，落回到那份关于赵建华的资料上。
对方发动如此猛烈的攻击，用泰山压顶之势来展示肌肉，恰恰说明了一件事。
他们在害怕。
他们在怕苏轩真的从赵建华这条线，挖出他们是谁。
这场金融狙击，是一次警告，也是一次佯攻。
目的就是为了把苏轩所有的精力，都吸引到钱氏集团的危机上，让他无暇他顾。
“你先回集团。”苏轩对钱雨桐说，“稳住阵脚，告诉你的董事会，援军很快就到。”
“援军？”钱雨桐不解。
苏轩没有解释。
他拿起那份关于赵建华的文件，又穿上了昨天那件还带着硝烟味的外套。
他转向季明远和顾稀。
“定位赵建华现在的位置，马上。”
“顾稀，你跟我走。”
顾稀没有问为什么，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走到了他的身边。
“轩哥，你要干什么？”林晓雨担心地问。
苏轩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团队。
“他们想让我们看股价的跌宕，那我们就给他们演一出更刺激的戏。”
他的脸上，浮现出和昨夜抓捕“清道夫”时一样的，冷冽的弧度。
“他们用钱当武器，那我就把他们的人，变成我的武器。”
“去把那颗被抛弃的棋子，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