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静的看了她一眼，便错开眼神。
没有过多的情绪表白，威严的帝王之姿，甚至让江念初怀疑，记忆里的绿茶是真，还只是她的一场幻想？
好在她也不是恋爱脑，并不会纠结他的反常行为。
只是规矩的收回视线，站在几乎左侧最末尾的位置，听着各位大臣上奏国事。
反正不是哪里又发生了天灾，就是哪里又出了人祸。
你弹劾他贪污，他弹劾他非法圈地。
主打一个，大家谁都别闲着。
难怪封亭云总是一副厌世脸对外，每天面对这么多虚虚实实的烂事，换做谁都开心不起来。
“陛下，宏陵修建暂停，新图纸方案需要炸穿茗山，可茗山南坡就是皇家猎场。而且土地经营权，并不在朝堂。而是景老王爷的私产！”
礼部尚书突然改了议论方向，站出来说起无关攻击的话题。
说起景老王爷，江念初也熟。
景老王爷是先帝的三哥，也就是封亭云的三大爷。
他向来不参与皇室斗争，当年主动要求去南方做个闲散王爷，也正因为如此，才得了个皇家猎场的肥地补偿。
这些年皇家猎场去掉维护费，剩下的大把银子都送去给他养老。
偏偏他妻妾众多，却无一儿半女。
江念初离京那年，景老王爷就已经去世了。
听现在礼部尚书的意思是，这块皇家猎场的归属又出了新问题？
“景老王妃早就出家，不问红尘事。微臣去联系王府管家时，得到消息……”
礼部尚书的话还未说完，从右边前排走出一个络腮胡的武将。
正是封亭云的大舅，凌洪武将军。
“是臣将皇家猎场买下的。当初听闻皇家猎场要变卖的消息，臣就派人买下。只不过最近几个月经营不善，臣已打算把猎场关闭，再行安排。”
他居然说皇家猎场赔钱？
江念初不得不惊讶的再看向他。
自打建国以来，谁人不知道每年两次的春秋围猎，那都是国库实打实真金白银的往里砸。
所有经营者都赚的盆满钵满，到了凌洪武手里就成了赔钱货。
他要改建别的？
建什么啊？
还有啥是比猎场更赚钱的？
“你打算怎么安排？”
封亭云挑挑眉，显然跟江念初有同样的疑惑。
“茗山距离京城太远，除了固定的春秋围猎外，根本没有人会去。微臣也不敢随时开放，生怕惊扰后面皇陵的列祖列宗。所以微臣想改建家族墓地，再在京城附近的山头重新圈起猎场，以改善经营入不敷出问题。”
凌洪武回答的有理有据。
却是让江念初倒吸一口冷气。
亏你还知道，茗山背后就是皇家皇陵啊？
那是什么风水宝地龙脉？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
这凌家到底是有多大的胆子，居然敢把自家的陵墓修到龙脉上去？
封亭云这傀儡小可怜。
江念初在心底为他掬一把辛酸泪。
这也太目无君王了！
果然，封亭云的俊颜彻底黑了，拧眉瞪着凌洪武的视线，都有几分血色，厉声质问道：
“你要将凌家的陵墓都迁到皇陵的南山？凌洪武，你自己觉得合适吗？”
这话相当于给他一个台阶下。
毕竟是舅甥血亲，亲娘还在人世。
但也正因为亲妹妹还在世，凌洪武对外甥有恃无恐。
“并非臣自我吹嘘，凌家满门忠烈，跟随高祖东征西战……更何况凌家乃是陛下的外族，凌家安好便能跟随陛下千秋万代。所以臣觉得，茗山南坡并不惊扰龙脉，更不会打扰皇陵列祖列宗安寝。”
凌洪武有一套自己的说法。
那是一开口就将先辈打江山的功劳搬出来，紧随其后又将凌太后搬出来，以证明凌家对皇帝的重要性。
总之一句话，这茗山南坡，我是说什么都不会给你扩建皇陵的。
凌家，要定这风水宝地了。
众位大臣眼观鼻鼻观心，一个个都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皇家内务的事情，他们也不方便插手。
毕竟谁人不知，当今皇帝能登上皇位，就是因为有外戚的大力支持呢？
如今天下的兵马，半数都掌握在凌家人手里。
他们是有多想不开，才会跟凌家人过不去？
封亭云听着他巴拉巴拉，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但是要真当朝翻脸，这点小事又不值当跟自家人撕破脸。
正在危难之际，他将视线落到各位大臣身上。
想着让他们跳出来指责凌家人越举。
奈何这些人，居然都明哲保身。
就是在这关键时刻，站在队伍最末尾的江念初走出来，清脆宛若黄莺的声音，在殿内不疾不徐的传来。
“微臣觉得此事不妥！”
众人深吸一口气，齐刷刷看向金麟县主。
不是吧？
我们这些多老谋深算的官员都不敢开口，你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江念初是个多精明的商人？
还能看不懂别人的眼神吗？
但是正因为所有人都不敢出头，封亭云腹背受敌，她才应该装作什么都看不懂，继续忠言直谏。
说好的同盟，她就不能背叛盟友。
若是封亭云真的倒了，凌家没有了压制，社会就会动荡，她的未来也就变得分崩离析。
所以就算是为了自己，她都不能看着凌家人如此压着皇帝。
“风水龙脉是太祖就定下的位置，当初圈猎场也是为了镇住龙脉，以护我大域千秋万代。如今凌将军未实现奏明陛下，就将猎场私自改建成凌家陵园。大有私占龙脉的嫌疑！再往大了说，那是有谋逆之心。凌将军，你自己说说，我冤枉你了吗？”
在场所有人的心，都因为江念初的大胆而提到嗓子眼。
要不怎么说，江念初敢说呢？
这是直接把凌洪武的遮羞布扯下来，那是一点都没给他留啊！
凌家有多大的势力，根本不需多言。
江念初这番话，既得罪了凌洪武，也可能得罪皇帝。
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做法。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打算看江念初的笑话。
甚至就连江浑都吓得变颜变色，真后悔今日没看黄历，将这逆女带上朝堂。
这是要毁了他的仕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