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尼迪机场的玻璃幕墙外，纽约二月的寒风呼啸而过。姜时愿把下巴往围巾里埋了埋，看着父母在行李转盘前忙碌的身影。
姜明远裹着深灰色羽绒服，在传送带处等待行李，林文茵则不时低头核对行李票，发梢还沾着长途飞行后的静电。
“Excuse me, are you the Jiang family?（请问是姜先生一家吗？）”举着烫金中文名牌的接机员快步走来，名牌在荧光灯下闪着温暖的光。
姜明远推了推眼镜，镜片上还凝着未散的白雾：“Yes, we are.”（是的）
黑色礼宾车滑过皇后区的夜色，曼哈顿的灯火如钻石项链般在远处闪烁。姜时愿贴着车窗，哈出的白雾模糊了自由女神像的轮廓。
“空调温度合适吗？”司机透过后视镜问道。他浓重的布鲁克林口音让姜明远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perfect, thank you.”
林文茵悄悄握住女儿冰凉的手指，发现她的掌心微微发潮。后座顶灯在姜时愿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阴影，随着车窗外流动的霓虹变幻着颜色。
“看，时代广场。”
突如其来的光瀑倾泻进车窗。姜时愿仰起脸，无数巨幅广告牌将她的瞳孔映成斑斓的万花筒——可口可乐的红色波浪在楼宇间流淌，百老汇音乐剧的霓虹字母像琴键般跳跃闪烁。
人行道上裹着羽绒服的行人举着热狗匆匆走过，呵出的白气转瞬就被电子屏的强光吞没。
车子拐进一条相对安静的街道，最终停在一栋红砖建筑前。门童拉开镀金旋转门，暖气裹挟着香氛扑面而来。
“您的房间在28层，”前台递来一张房卡，“可以俯瞰林肯中心的喷泉。”
电梯平稳上升，姜时愿透过玻璃幕墙看着纽约的灯火如星辰般在脚下铺展。28层的走廊铺着厚实的地毯，脚步声被完全吸收，只剩下行李箱轮子轻微的滚动声。
推开房门的瞬间，自动感应灯光如舞台追光般次第亮起。套房客厅的三角钢琴在月光下泛着珍珠光泽，琴盖上放着一束新鲜的白色郁金香。
姜时愿快步走到落地窗前，林肯中心的喷泉在夜色中闪烁着银光，四周的建筑如同音符般错落有致地排列着。
林文茵放下手提包，取出一个保温杯，倒出热腾腾的姜茶。“喝点暖暖身子，”她递给姜时愿，“纽约的冬天比重庆干冷多了。”
姜明远已经蹲在地上开始整理行李，从箱子里取出姜时愿的小提琴盒，小心翼翼地放在床边。
“我们先去茱莉亚熟悉一下环境，然后……”他顿了顿，抬头看向女儿，“你想去大都会博物馆看看吗？听说那里有斯特拉迪瓦里的小提琴展览。”
姜时愿的眼睛亮了起来。
窗外的纽约依旧灯火通明，这座不夜城的灯光温柔地笼罩着酒店房间，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欢迎来到梦想的起点。
晨光透过纱帘洒落时，姜时愿在陌生的床上醒来，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她伸手摸到床头的手机——5:27Am，身体还固执地停留在北京时间。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林肯中心的喷泉在朝阳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几个晨跑的人影正绕着广场慢跑。
“这么早就醒了？”林文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披着睡袍，手里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牛奶，“睡得好吗？”
姜时愿接过牛奶，温热的杯壁熨贴着指尖：“比想象中好。”她抿了一口，浓郁的奶香在口腔里扩散，“就是时差还有点不适应。”
姜明远从卧室走出来，已经换好了衬衫，正在调整领带：“我查过了，茱莉亚九点才开放参观。”他看了眼手表，“我们可以先去中央公园走走，呼吸点新鲜空气。”
客房服务送来的早餐摆满了小圆桌。姜时愿好奇地戳了戳蓬松的煎饼，淋上枫糖浆。糖浆琥珀色的光泽让她想起重庆的蜂蜜，但味道更加浓郁。
“待会记得多穿点，”林文茵往吐司上抹着黄油，“天气预报说今天会降温。”她看了眼窗外，“不过阳光很好，应该很适合散步。”
三人换好衣服从酒店出发，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扑面而来。姜时愿把半张脸埋进围巾里，呼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成细小的水珠。
晨光中的中央公园安静而空旷，积雪在树梢间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姜时愿踩着松软的雪地，靴子陷下去时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她仰头呵出一口白气，看着它在寒冷的空气中慢慢散开。
“小心，这里有点滑。”姜明远伸手虚扶了一下女儿的胳膊。小径边缘结了一层薄冰，在阳光下泛着晶莹的光。
林文茵走在前面，突然停下脚步：“看那边。”
几只灰松鼠在光秃秃的橡树下翻找食物，其中一只大胆地靠近他们，黑豆般的眼睛机警地转动着。姜时愿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早餐时顺走的坚果，松鼠立刻竖起尾巴，小心翼翼地靠近。
“茱莉亚就在前面了。”姜明远看了看手表，“我们还有二十分钟。”
他们沿着公园西侧的小路慢慢走着。晨跑的人从身边经过，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拉成长长的轨迹。远处，林肯中心的玻璃幕墙开始反射朝阳的金光，像一块巨大的水晶。
转过一个弯，茱莉亚学院的灰褐色建筑突然出现在眼前。姜时愿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这就是她梦想中的音乐殿堂。
学院门口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学生进出，背着各种乐器盒。
“这就是茱莉亚啊......”姜时愿轻声说。
林文茵从包里拿出相机：“岁岁，站到校牌旁边，妈妈给你拍张照。”
姜明远推了推眼镜，仔细阅读着门口的校园地图：“音乐系的教学楼在右侧，据说琴房的隔音墙有特殊设计。”
他们沿着铺满落叶的小径慢慢走着。校园里很安静，偶尔有背着乐器盒的学生匆匆走过，琴盒与衣料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听。”林文茵突然停下脚步。
从某扇半开的窗户里，飘出一段钢琴旋律，清澈的音符像流水般倾泻而下。姜时愿闭上眼睛，嘴角微微上扬：“是肖邦的《夜曲》。”
转过一个拐角，他们来到一个安静的庭院。枯黄的藤蔓缠绕在铁艺长廊上，几个学生坐在长椅上轻声讨论乐谱。
“要去琴房看看吗？”姜明远问道。
姜时愿摇摇头：“今天就这样逛逛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