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监察者的机械音第一次出现了波动，“龙裔血脉共鸣？逻辑错误……目标没有龙裔血脉……”
它的话没说完。
因为彦卿已经动了。
不是他主动动的，而是剑在带动他。被冰晶覆盖的雪鸿剑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剑光所过之处，空气凝结出无数冰晶，如同一条冰霜之龙在咆哮。
霜天·龙吟。
这一剑，超出了彦卿的理解。这不是他学过的任何剑招，而是剑本身记忆中蕴含的招式。
剑也会有记忆吗？彦卿下意识地想起云璃曾跟他说过的话。
剑，也是有灵魂的。
监察者试图格挡，但它的六条金属臂在接触到剑光的瞬间，全部冻结、碎裂。能量护盾如同纸糊般破碎，重剑断成两截，蝎尾炸成粉末。
最后，剑光穿透了它的胸膛。
监察者僵在原地。面具上的红光闪烁了几下，逐渐黯淡。
“错误……无法理解……目标力量来源……上报……”
它的身体开始崩溃，暗金色的甲壳一块块脱落，露出里面精密的机械结构。最终，化作一堆废铁，散落在地。
厂房里恢复了寂静。
彦卿单膝跪地，大口喘气。刚才那一剑，几乎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冰晶褪去，雪鸿剑也重新恢复了平静，剑身上的符文渐渐隐去。
慕容晴跑过来，扶住他。
“你怎么样？”
“还好……”彦卿摇头，看向手中的剑，“雪鸿剑又救了我。”
他抚摸着剑身。那种血脉共鸣的感觉已经消失了，但剑中似乎还残留着某种……意识？
“这把剑已经救了我们很多次了。”慕容晴也看着剑，表情柔和，“谢谢你，雪鸿剑。”
她顿了顿：“镜流前辈，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她的剑会有龙裔的力量？”
剑鞘中的雪鸿剑柄微微闪亮，似是回应。
彦卿观察四周后说道：“我们必须离开这里。监察者死了，但它的信号可能已经传出去了。很快会有更多追兵。”
“去哪？”
彦卿看向远方——第三十四区的方向，又看向更远的，鳞渊境的方向。
他想起镜流说的“三十天”。
想起许罗那意味深长的放行。
想起理事会的阴谋。
最终，他做出了决定。
“去找一个人。”他说，“一个可能知道第三条路的人。”
“谁？”
“素裳前辈。”彦卿说，“但在这之前，我们需要先拿到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证据。”彦卿的眼神变得锐利，“证明理事会罪行的证据。还有……打开那道门的‘钥匙’的另一半。”
慕容晴愣住了：“你知道钥匙在哪？”
“不确定。”彦卿摇头，“但我知道，有一个人一定知道。”
“谁？”
彦卿没有回答。他只是拉起慕容晴，快步走向厂房的另一侧出口。
夜色更深了。
当最后一块监测晶体嵌入冰层，镜流退后两步，审视着自己布下的“网”。
这不是防御阵法——鳞渊境的防御早已被步离人和噬灵族轮番冲击得千疮百孔。
这是一张感知网，由三百六十枚冰晶组成，每枚冰晶都蕴含着她的一缕剑意，如同三百六十只眼睛，覆盖了鳞渊境核心区每一寸空间。
她需要知道敌人在哪里，想做什么。
过去三个时辰，她没有休息。许罗带人撤离后，镜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修复战斗造成的破坏——不是修复建筑，而是修复冰层。每一道裂纹都可能成为新的入侵点，每一处薄弱都可能被利用。
然后，她开始布置这张网。
现在，网布好了。
镜流回到石台中央，盘膝坐下。冰晶长剑置于膝上，她闭上眼睛，感知顺着剑意蔓延，接入那张冰晶之网。
信息如潮水般涌来。
上层入口处，行政部的部队并未真正撤离。他们在三百米外重新建立了临时营地，架设了四座能量护盾发生器，还有两门重型轨道炮——炮口明确对准了鳞渊境入口。
许罗站在营地中央，正与一个全息投影交谈。投影模糊不清，但从姿态判断，应该是理事会的某位高层。
侧面岩层，技术部门的钻探队同样没有放弃。他们在另一处相对薄弱的位置重新开始钻孔，这次带了更大型的设备——一台“分子共振切割机”，专门用于破坏高密度能量结构。从设备上标注的型号来看，是仙舟联盟军工部门的最新研究成果，理论上能在三个时辰内切开鳞渊境的防护层。
最让镜流警惕的，是地下。
从能量反馈来看，那条路径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向鳞渊境底部延伸，所过之处，岩石如同融化般消失，只留下光滑的隧道壁。
并非物理挖掘，那是空间溶解。
“虚空蠕虫……”镜流睁开眼睛，低声自语。
噬灵族的高级兵种，一种能分泌特殊酶解液，溶解空间屏障的生物武器。理事会居然连这种东西都弄来了，看来他们是真的不惜代价。
三条战线，三种战术。
正面强攻、技术突破、生物渗透。
很标准的围剿战术——如果目标是某个要塞或据点的话。但现在，目标是她一个人。
镜流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他们还是小看她了。
早在镜流担任剑首时，她最擅长的就是应对围剿。
历代云骑军的剑首从来不是单打独斗的莽夫，每一任剑首都是精通剑术、战术、阵法、乃至心理战的全能统帅。
魔阴身侵蚀了她的理智，但没有剥夺她的记忆和经验。
镜流站起身，走到石台边缘，手按在一根龙柱上。
冰晶长剑轻点柱身，幽蓝的剑气顺着龙形纹路蔓延。很快，十二根龙柱全部亮起，龙首雕像口中的长明灯重新点燃——不是之前那种金色光芒，而是幽蓝的、冰冷的火焰。
“霜天·十二龙锁阵。”
这是龙裔留下的真正防御阵法，需要以龙裔血脉激活。镜流虽然没有这类血脉，但她同样能激活。
那是曾经的持明龙族饮月君，送给云上五骁的礼物。
十二根龙柱构成一个完美的正十二边形，将石台和逆鳞护在中心。阵法范围内，空间将被完全封锁，任何未经许可的能量或物质进入，都会遭到十二倍的能量反噬。
但这还不够。
镜流看向地下那条虚空蠕虫的路径。按照它的速度，最多两个时辰就会抵达鳞渊境底部，然后向上钻透，直接进入核心区。
她需要在那之前，解决它。
可怎么解决？
虚空蠕虫本体深藏在地底深处，只通过分泌的酶解液开凿隧道。要杀它，必须进入隧道，找到它的本体。但那隧道里充满了解液，连空间都能溶解，血肉之躯进去就是送死。
除非……
镜流看向手中的冰晶长剑。
除非用剑气构筑护体屏障，硬抗解液的侵蚀。但以她现在的状态，最多只能支撑一盏茶的时间，否则魔阴身会爆发。
一盏茶内，必须找到虚空蠕虫的本体，并一击必杀。
很冒险。
但如果让虚空蠕虫钻进来，整个鳞渊境的底部结构都会被破坏，封印将直接暴露在外界攻击下。
她别无选择。
镜流深吸一口气，开始运转剑气。幽蓝的光芒从她体内涌出，在身体表面形成一层薄薄的冰晶甲胄。这类依靠剑意凝成的能量护盾，防御力极强，但消耗也极大。
准备妥当后，她走到感知网显示的地下隧道正上方。
冰晶长剑刺入地面。
“开。”
剑气爆发，地面无声裂开一个洞口。下方，是漆黑光滑的隧道壁，散发着刺鼻的酸性气味——那是虚空蠕虫解液的味道。
镜流纵身跃入。
隧道里比想象中更糟糕。
解液不仅溶解了岩石，还改变了空间结构。在这里，上下左右的概念变得模糊，重力时有时无，光线完全无法传播——如果不是镜流用剑气照明，她将彻底陷入黑暗。
更可怕的是解液对护体剑气的侵蚀。
那种“滋滋”的腐蚀声从未停止。每一息，她的剑气护盾都在变薄。按照这个速度，她最多只有半盏茶的时间。
必须快。
镜流沿着隧道向下滑行——或者说，向着隧道延伸的方向移动。在扭曲的空间里，方向已经失去了意义，她只能跟着解液残留的能量痕迹前进。
大约一百息后，她看到了目标。
虚空蠕虫的本体，比她想象中更……丑陋。
那是一条直径超过三米的巨型蠕虫，身体呈半透明状，能看到内部缓慢蠕动的内脏。
它的头部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布满螺旋状利齿的巨口，正不断分泌出暗绿色的解液。身体表面覆盖着细密的鳞片，每一片都在微微开合，吸收着周围空间的能量。
它显然察觉到了镜流的到来。庞大的身体开始扭动，巨口转向她所在的方向。
然后，它喷出了一股解液洪流。
如同高压水枪般的喷射，暗绿色的液体在隧道中形成一道死亡瀑布，所过之处，连空间本身都开始扭曲、崩塌。
镜流没有退。
她也不能退——身后是正在闭合的隧道，退路已断。
镜流举起了剑。
冰晶长剑上，幽蓝光芒凝聚到极致。剑身开始震动，发出如同龙吟般的嗡鸣。
霜天·破晓。
一剑刺出。
一道纤细如发的蓝色光线，从剑尖射出，迎向解液洪流。
然后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道看似脆弱的蓝色光线，在接触到解液洪流的瞬间，并没有被溶解。相反，它如同热刀切黄油般，将洪流从中劈开。解液向两侧分流，竟无法沾染光线分毫。
光线继续前进，精准地刺入虚空蠕虫的巨口。
没有声音。
虚空蠕虫的动作僵住了。它庞大的身体开始抽搐，表面的鳞片大片大片脱落，露出下面腐烂的肉质。暗绿色的血液从口中涌出，与解液混合，发出更加刺鼻的气味。
三息之后，它彻底不动了。
镜流收剑，转身，沿着来路急速返回。
她的剑气护盾已经薄如蝉翼，随时可能破碎。而隧道正在加速崩塌——虚空蠕虫死亡后，它分泌的解液失去了活性，开始反噬隧道本身。
要快！再快一点！
镜流将速度提升到极限，在扭曲的空间中穿梭。身后的崩塌声越来越近，如同死神的脚步。
终于，她看到了上方的出口。
纵身一跃。
在她跃出洞口的瞬间，整个隧道完全坍塌。地面剧烈震动，洞口被掩埋，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塌陷坑。
剑气护盾彻底破碎，冰晶甲胄化作光点消散。镜流的脸色苍白如纸，左肩的伤口再次崩裂，暗红色的血液浸透了衣襟。
刚才那一剑“破晓”，消耗了她近五成剑气。
加上之前的战斗和布阵，她现在的状态，已经跌落到谷底。
但她还不能休息。
感知网传来新的信息：技术部门的分子共振切割机已经启动，正在切割侧面岩层的防护。按照进度，最多一个时辰就能切开。
而行政部的重型轨道炮，也已经充能完毕。
两面夹击。
镜流缓缓站起身，擦去嘴角的血迹。
她看向石台中央的逆鳞。龙裔化身还在持续注入龙源之气，修复进度已经达到五成。再坚持十天，或许……
但理事会可能不会给她十天。
甚至不会给她一个时辰。
那么，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镜流走到石台边缘，手按在冰面上。剑气注入，冰层开始变化，浮现出一幅复杂的星图——那是鳞渊境周边五十公里的三维地形图。
她开始推演。
如果她是理事会，会怎么进攻？
正面强攻吸引注意力，技术突破打开缺口，然后……精锐小队从缺口突入，直取目标。
很标准的三段式战术。
那么，反制的方法也很简单：在缺口处设伏，全歼突入的精锐，然后封堵缺口。
但理事会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所以……他们真正的杀招，可能不是技术突破，而是别的什么。
镜流的目光落在星图的另一处——鳞渊境正上方，罗浮外甲板的某处。那里有一个巨大的破口，是焚星炮擦过时造成的。从那里，可以直接看到星空。
如果是她，会怎么做？
用轨道炮轰击破口，扩大它，然后……
空降。
直接从星空中投放精锐部队，垂直突入鳞渊境最核心的区域。
镜流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抬头，看向上方的穹顶。
透过冰层和岩石，她仿佛看到了外面的星空，看到了那些悬浮的战舰，看到了正在调整角度的轨道炮。
原来如此。
技术突破是佯攻。真正的杀招，在天上。
那么，她的应对也必须改变。
镜流闭上眼睛，开始在心中快速计算。
轨道炮的弹道、空降部队的投放点、落地时间、突击路线……
三息之后，她睁开眼睛。
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