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疑惑地打开，里面并非金银珠玉，而是一卷极薄的丝帛。她展开，上面用工整的小楷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竟是一份详尽的《南北药材流通利弊疏》，分析了当前药材贩运的积弊，提出了数条改进之策，条理清晰，数据详实。
“这是……”
“在你们前往南曙国的这段时间，我走访京城大小药铺、货栈，乃至漕运码头，整理而成。”陈师兄温声道，“娘娘志在济世，医局要长远，药材供给是根本。若此疏能得朝廷重视，改善流通，不仅医局受益，天下百姓用药亦能得便。”
他顿了顿，看着她：“此事艰难，非一人一时之功。我原想待更完备些再呈给娘娘，但……”
他笑了笑，“今日忽然觉得，该让姑娘知晓。”
春华仔细看着丝帛上的字字句句。那些她曾零散思考过的问题，他系统梳理了；那些她察觉却未深究的关节，他实地查证了。这份东西的价值，远胜任何贵重礼物。
“陈师兄……”她声音微哽。
“我说过，愿与姑娘相知相合，共守此间。”陈师兄目光沉静而温暖，“这便是我心中所想，手中所做。至于其他，”
他轻轻拿起那荷包——不知何时他竟已从王婶子那里接了过来，“旁人的好意，我们心领便是。姑娘的‘不应的理由’，也是我的理由。”
春华看着他，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她低下头，将丝帛小心卷好，放回檀木盒中，紧紧握住。
“那这《利弊疏》，陈兄打算何时呈给娘娘？”她再抬头时，眼中已是一片清亮。
“还需补充些漕运关税的实例。”陈师兄道，“三日后漕运衙门有份案卷可查，我已托了人。”
“我与你同去。”春华脱口而出，“药材鉴别我在行，但漕运关税、仓储损耗这些，我也该学学。”
陈师兄眼中漾开笑意：“好。”
两人又细细商议了查证的细节，不知不觉日头西斜。前堂传来阿竹喊吃饭的声音，他们才惊觉已过了这么久。
起身时，春华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陈师兄：“这个给你。”
“这是？”
“那日龙脑冰片配的提神茶，我加了一味茯神，安神效果更好。你最近夜里总在整理书稿，睡得晚，晨起时眼底有青影。”春华说完，有些不好意思，转身便往前堂走，“饭要凉了。”
陈师兄握着尚有她体温的小瓷瓶，看着她的背影，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三日后，春华与陈师兄如约前往漕运衙门。
马车里，春华从袖中取出一份折叠整齐的纸笺递给陈师兄：“昨夜我整理了些漕运往年的案卷摘要，重点标了几处可能存疑的关税条目与仓储记录。陈师兄可先看看。”
陈师兄接过展开，只见纸上字迹清秀工整，不仅列出了历年关键数据，还在旁侧用朱笔标注了疑问与关联线索，逻辑清晰如棋盘布子。
他眼中闪过惊讶：“姑娘对漕运事务竟如此熟稔？这些案卷摘要，非一两日能整理完。”
春华微微一笑，语气平静：“东宫协理部分户部与工部事务，漕运关乎药材、粮秣乃至军需调配，自然在关注之列。我平日整理医药线索时，也会留意相关漕运文书，日久便熟悉了。”
她顿了顿，“况且，要确保医局药材供给稳妥，不了解漕运关窍怎么行？”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陈师兄却听出了分量。看来之前她说要学，只不过是为了助自己！
他早知春华是太子妃娘娘倚重的臂膀，负责梳理医药相关情报，却未料她对漕运这等繁杂事务也有如此深入的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