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构建的多层防御体系如同一个璀璨而沉重的光环,笼罩在寂剑谷上空,带来安全感的同时,也像一只贪婪的巨兽,日夜不停地抽取着灵枢节点本就未完全恢复的力量。黎昼监测到的能量曲线图,像一道不断勒紧的绞索,让指挥部内的气氛始终无法真正轻松。
巡逻的队伍增加了三倍,暗哨被布置到了谷外数里的每一个制高点。所有修士都绷紧了神经,眼睛死死盯着地平线,等待着那不知何时会降临、也不知会以何种形式爆发的毁灭风暴。时间在高度紧张的对峙中缓慢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煎熬。
第三天黄昏,夕阳将寂剑谷两侧的峭壁染上一层凄艳的血色。
一名负责外围警戒的燎原盟年轻修士,正小心翼翼地在安全点外围的乱石堆中穿梭。他精神高度集中,握着长剑的手心全是汗。就在他绕过一块风化的巨岩时,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了一样绝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东西——
一柄通体淡青、样式古朴的短剑,正深深地、笔直地插在岩石的缝隙之中!剑身微微震颤,发出几不可闻的低沉嗡鸣,一股凌厉却内敛的剑意萦绕其上,将周围的尘埃都排斥开来。
年轻修士吓了一跳,差点直接激发警报符箓。但他很快发现,这短剑并无攻击意图,更像是一个信标。他壮着胆子靠近,发现剑柄上并无任何标识,但那股精纯的剑意绝非燎原盟所有,也不同于之前遭遇过的乘风宗邪功的驳杂狂暴。
他不敢怠慢,立刻用传讯符上报。
很快,江照和林燃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现场。
看到那柄短剑的瞬间,林燃的眼神就微微一凝。她挥手让那名年轻修士退远些,自己缓步上前。
越是靠近,那股熟悉的剑意就越是清晰。虽然刻意收敛了属性,但那剑法路数的根基,那运劲发力的独特韵味…她绝不会认错。
是萧翊的剑。
她的目光落在剑刃没入岩石的地方,那里,岩石的纹理被一股巧劲震开,露出一个小小的凹槽,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不过拇指大小、色泽温润的青色玉简。玉简表面,同样萦绕着一层淡淡的、与短剑同源的剑气封印,手法精妙,若非特定剑意引动,强行破除只会让其自毁。
林燃伸出手指,指尖一缕极其细微的、属于问剑宗正统的寂灭剑意缓缓探出,轻轻触碰在那层剑气封印之上。
嗡…
如同钥匙插入锁孔,剑气封印无声无息地消散。那枚玉简失去了支撑,落入林燃掌心,触手微温。
没有犹豫,林燃直接将一丝灵识探入其中。
没有影像,没有声音,只有三段极其简短、仿佛仓促之间留下的信息碎片,和一个用剑气刻印下的、极其简陋的示意图。
三段文字是:
“祭坛。”
“血月。”
“万物归一。”
而那幅示意图,更是潦草得像是随手划出,只能勉强辨认出几条扭曲的线条指向一个中心点,旁边标注着一个扭曲的箭头,指向“后山禁地”四个小字。所有的线条都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能量流向感,最终汇聚于中心。
信息到此为止。
林燃收回灵识,面无表情地将玉简递给身旁的江照。江照快速浏览后,眉头紧紧锁起,立刻又将玉简交给了闻讯赶来的黎昼。
指挥部内,三人对着这寥寥数字和一幅草图,陷入了沉思。
“祭坛…”江照的手指敲着桌面,“这证实了之前的猜测。他们确实在准备一个大型仪式,核心就是这个祭坛。”
“血月…”黎昼挠着头,“是指时间?某种特殊的天文现象?我查查数据库…栖霞境的星象记录…妈的,这里的观测资料太少了!不过血月在很多文化里都象征着不祥、杀戮和能量异变。”
“万物归一…”江照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好大的口气!这不像是一个攻击性的口号,更像是一种状态描述?或者说仪式最终要达到的效果?将所有能量、甚至所有生命强制融合、吸收、化为一体?”
她猛地看向黎昼之前分析出的、关于死灵雾和衔尾蛇功能的报告:“能量吸收、转化、意志干扰…如果规模放大千百倍,对象不再是个体,而是整个区域…”
黎昼也反应过来了,倒吸一口凉气:“操!他们是想把整个寂剑谷,连同里面的灵枢、修士、甚至可能的花草树木,全都当成燃料,塞进那个该死的祭坛里,归一掉!炼化成某种庞大的混合能量块?!或者用来启动一个我们无法想象的大家伙?!”
这个解读让整个指挥部如坠冰窟!
之前的死灵雾是环境改造武器,是断根。而这个万物归一计划,则是更加直接、更加恐怖、更加彻底的掠夺和湮灭!要将一切存在都转化为最原始的能量!
“后山禁地…”林燃冰冷的声音响起,指向草图上那个标注,“乘风宗总坛防御最森严的核心区域。祭坛必然在那里。”
“血月,就是他们选定的启动时间。”江照补充道,目光扫向窗外昏黄的天空,“我们必须立刻查清,血月具体指的是什么时候!”
黎昼立刻扑到工作台前,一边疯狂检索本地可能存在的星象记载或传说,一边试图接入特调局的全球天文数据库进行交叉比对,嘴里不停念叨着:“时间时间时间…这他妈是关键!”
这份情报来得太及时,也太致命了。它不仅完全证实了江照最坏的预判,更是将敌人的核心目标和可能的时间表都摆在了台面上。价值无可估量。
但与此同时,一个沉重的念头也压上了每个人的心头。
萧翊,是如何得到这份情报的?他身处敌营核心,又是如何避开重重监视,将这枚玉简送出来的?用自己贴身的佩剑作为信标和封印载体…
这几乎是在刀尖上跳舞,不,是在悬崖边纵火!任何一丝差错,都会让他万劫不复。
林燃缓缓握紧了那枚已经失去光泽的玉简,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仿佛要穿透重重空间,看到那个远在乘风宗总坛、此刻不知正身处何种险境的身影。
眼神依旧冰冷,如同万古不化的寒冰,但在那冰层的最深处,似乎有什么极其复杂的东西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是担忧?是愤怒?还是一丝难以言喻的、被强行压抑的波澜?
她沉默地转过身,将玉简紧紧攥在手心,走出了指挥部,走向那片被夕阳染得越发猩红的山谷。
情报已经收到,警告已然传达。
剩下的,就是生死时速的准备了。而送出这份情报的人,他的命运,已然被推向了更加莫测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