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西北,迷途川外围。
李明悬停在一处低矮山丘上,遥望前方。
那是一片被淡淡灰雾笼罩的河谷地带,河流蜿蜒,两岸生长着一种苍白扭曲的怪树。
此刻虽是白昼,河谷中却光线昏暗,仿佛阳光被雾气吞噬。
“这地方……有点邪门。”
李明嘟囔着,取出青铜残片。
残片在灰雾边缘微微发烫,表面云纹似乎亮了一丝。
“果然有反应。”
他不敢深入,只是沿着边缘缓缓移动,记录地形、植被、雾气变化规律。
三日后,月圆之夜。
李明潜伏在山丘背面,屏息凝神。
子时将至,河谷中的灰雾开始翻涌,渐渐染上一层诡异的银白色。月光洒落,雾气竟如活物般蠕动,向中心收缩。
然后,他听到了——
低沉、沙哑、断断续续的诵念声。
那不是任何一种已知语言,音节古怪,却带着一种直击神魂的韵律。
每一次诵念,河谷中的雾气便震荡一次,中心处隐约有模糊的影子晃动。
李明握紧残片,发现残片此刻烫得惊人,表面的云纹竟自行流转,仿佛在与那诵念声共鸣!
“这残片……和迷途川有关!”
他强忍深入一探的冲动,牢记本体嘱咐,只是全力催动灵体感知,记录下诵念声的节奏、雾气的每一次变化、以及河谷中心那模糊影子的轮廓。
一个时辰后,月过中天,诵念声戛然而止。
雾气恢复灰暗,河谷重归死寂。
李明又观察了半个时辰,确认再无异常,这才悄然退走。
在他离去后不久。
河谷深处,灰雾最浓处,一双猩红的眼睛缓缓睁开,望向李明消失的方向,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咦”。
随即,眼睛闭合,雾气翻涌,将一切痕迹掩埋。
石殿中。
李青河接收着李明传回的影像与感知。
当那诡异的诵念声在意识中回响时,他丹田中的武道意志猛然一震,太阴之力也剧烈波动。
“这诵念声……不是佛经,也不是蛮族祭祀祷文……”
李青河仔细分辨,忽然瞳孔一缩。
他曾在北沼宗遗迹的某块残碑上,见过类似的音节记载。
那是——
古修语。
一种早已失传的、传说中直指大道本源的古老语言!
“迷途川中,有古修遗留之物?还是……有古修残魂未散?”
李青河眼中精光闪烁。
道境之秘,或许就藏在那片灰雾笼罩的河谷深处。
但此刻,还不是深入的时候。
他需要更多准备,更多信息,以及……更强的实力。
“下一步,该让巴图派人去‘拜访’那几个知晓迷途川传说的古老小部落了。”
李青河望向西北方向,仿佛能穿透石壁,看到那片神秘的河谷。
“道境之路,就从这里开始。”
........
黑石部王庭以东三百里,一支十二人的骑队正在荒原上行进。
为首者是巴图亲自指派的亲卫队长“乌恩”,锻骨初期的实力,在黑石部吞并风吼部时立过战功。
他此刻眉头紧锁,不时看向手中一张粗糙的羊皮地图。
“队长,前面就是‘灰岩部’的草场了。”
旁边一名年轻战士提醒道,“他们部落小,但据说很排外。”
“我知道。”
乌恩收起地图,“老师有令,要我们以交换盐铁的名义拜访,暗中打听关于迷途川的古老传说。记住,态度要谦和,不可摆出大部落的架子。”
“是。”
众人继续前行,不多时便看见远处山坡下散布着数十顶灰白色的帐篷。
羊群如云朵般在草场上移动,几个牧民远远看见骑队,立刻驱赶着牲畜向部落方向靠拢。
当乌恩一行抵达部落外围时,已有二十余名手持骨矛、弓箭的战士严阵以待。
为首的是个满脸皱纹的老者,须发皆白,但眼神依旧凶狠锐利。
“黑石部的战士,为何来到灰岩部的地界?”
老者声音沙哑,用的是草原通用语。
乌恩翻身下马,单手抚胸行了个草原礼:“尊敬的灰岩族长,我是黑石部乌恩,奉首领巴图之命,携带盐巴、铁器和布匹,前来与贵部交换草药和皮毛。”
他一挥手,身后战士将几袋货物卸下。
老者面色稍缓,但仍未放松警惕:“黑石部如今是北方霸主,何须与我们这种小部落交易?”
“草原上的部落不论大小,都如草叶与根须,彼此依存。”
乌恩按照出发前巴图教导的话回答,“黑石部愿意与所有友善的部落公平交易,共同繁荣。”
这话说得漂亮,老者身后的战士神情明显松弛下来。
“既如此,请进。”
老者侧身让路,“我是灰岩部的族长,莫鲁。”
乌恩让大部分战士在部落外扎营,只带两人随莫鲁进入部落中心的大帐。
帐内陈设简陋,中央火塘上架着铜壶,奶茶的香气弥漫。
待众人盘腿坐下,莫鲁亲手倒茶,这才开口:“乌恩队长,有话不妨直说。灰岩部虽小,但眼不瞎——你们带了远超交易的货物。”
乌恩心中一凛,知道瞒不过这老族长。
他斟酌着词句:“实不相瞒,黑石部近来在整理祖先传承时,发现一些记载残缺。”
“其中提到西北方的‘迷途川’,说那里可能有古蛮先民的遗迹。”
“我们首领希望搜集更多关于此地的传说,以便决定是否派遣使者前往探寻。”
“迷途川……”
莫鲁眼中闪过深深的忌惮,“那是被诅咒之地,黑石部何必对那里感兴趣?”
“只为追寻祖先足迹。”
乌恩面不改色,“若族长能告知所知传说,这些货物便全当谢礼。”
莫鲁沉默良久,火塘中的柴火噼啪作响。
帐外传来牧羊犬的吠声,夹杂着孩童的嬉闹。
“我年轻时,也曾好奇过迷途川。”
莫鲁终于开口,声音低沉,“那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灰岩部还住在更西边,距离迷途川只有两日马程。”
他端起奶茶喝了一口,缓缓道:
“每年秋天,当月亮最圆的那几夜,河谷中会传来古怪的声音。不是风声,不是兽吼,而是……像许多人在同时低语,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话。”
“部族里最老的萨满说,那是古蛮先民在祭祀天地时留下的回响。”
“萨满还说,先民掌握着比现在的蛮修更强大的力量,但他们在一次大灾难中几乎灭绝,只留下迷途川这个被诅咒的遗迹。”
乌恩追问:“有人进去过吗?”
“有。”
莫鲁眼神变得幽深,“我二十岁那年,部族三个最勇敢的年轻人不服气,带着猎刀和弓箭,在一个月圆之夜进了迷途川。”
“然后呢?”
“只有一个人回来。”
莫鲁的声音更低了,“他叫塔尔,回来时浑身是伤,神智不清,嘴里反复念叨着‘眼睛’‘石柱’‘金色的字’……三天后,他趁人不备,用骨刀割断了自己的喉咙。”
帐内一片寂静。
乌恩感到背后发凉,但仍坚持问:“塔尔还说过什么吗?”
莫鲁闭上眼,似乎在回忆,片刻后轻声念出一段古怪的音节:
“‘亚尔塔·索拉·昆图姆……’”
这音节拗口而古老,带着某种韵律。
“塔尔临死前一直在重复这句话,我们无人能懂。”
莫鲁睁开眼,“后来部族搬迁至此,远离了那片诅咒之地。乌恩队长,听我一句劝——迷途川不是活人该去的地方。那里藏着的东西,不该被唤醒。”
乌恩郑重行礼:“感谢族长告知。这些传说对黑石部很重要,货物请收下。”
离开灰岩部后,乌恩立刻派人将莫鲁所说的那段古怪音节,连同整个见闻,以秘法传讯回王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