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深处,时间仿佛成了最廉价的东西。没有日出日落,没有月圆月缺,甚至连呼吸声都被刻意收敛。唯一能感知到的,只有灵气潮汐那永恒不变的涨落节奏。
我盘膝坐在洞穴中央,双目紧闭。
体内,三心窍如同三个并排的漩涡,缓缓转动。
左侧两个淡青色漩涡疯狂吸纳着外界灵气。那些从岩壁渗出、从井底涌出的精纯地脉灵气,如同百川归海般涌入体内,在经脉中奔腾流转,最终汇入气海。
右侧那个深红色漩涡则缓慢得多,它不吸收外物,只在体内运转。每一次旋转,都将血液中的杂质淬炼出来,将肌肉中的疲惫感驱散,将五脏六腑温养得生机勃勃。
而在气海正中央,那颗龙眼大小的金丹,正散发着稳定而温暖的金光。
它已不再是初成时的稚嫩模样。
经过不知多少次潮汐的温养,金丹表面浮现出了细密的纹路,那不是后天刻画的,而是真元自然凝结时形成的道纹。每一条纹路都蕴含着某种玄奥的韵律,与我呼吸同频,与心跳共鸣。
我能感觉到,自己正从化境初期,缓缓向着中期迈进。
这种进步不是突飞猛进的爆发,而是水滴石穿的累积。每一次吐纳,金丹就凝实一分;每一次运转周天,道纹就清晰一分;每一次心跳,与这个境界的契合就深入一分。
但真正让我沉醉的,是另一件事
御剑。
嗡
清龙劫悬浮在我面前三尺处,剑身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
我没有用手去握它,甚至没有用真元去操控它。
我只是想着它。
想着它该向前。
古剑应声而动,化作一道青金色流光,向着前方岩壁疾射而去。在即将撞上岩壁的刹那,我心思一转。停。
剑,停了。
剑尖距离岩壁仅有三寸,剑身因急停而微微颤动,发出细微的铮铮声。
我睁开眼睛,看着那悬浮在半空的古剑,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种掌控感太美妙了。
不同于以往任何武功,甚至不同于法术。御剑,是真正意义上的以神御物,是将自身意念延伸出去,化作实质的力量。
起初,我只能让清龙劫轻微颤动。
那时师傅冷冷地说:剑都拿不稳,还想御剑?
我不服气,日夜苦练。
从颤动,到悬浮;从悬浮,到平移;从平移,到疾射;从疾射,到急停;从急停,到转弯...
每一步都艰难无比。
御剑消耗的不是真元,至少不主要是真元。它消耗的是神识、意念、精神力量。每一次操控,都像是从自己脑海中抽出一根丝线,拴在剑上,然后靠这根丝线去拉动千斤重物。
起初,练不到一刻钟就头痛欲裂,眼前发黑。
师傅从不安慰,只是淡淡道:继续。痛到昏过去,醒来了再练。
我就这样痛了昏,昏了醒,醒了再痛。
不知过去了多少个潮汐周期。
渐渐地,头痛的时间变短了。从一刻钟,到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
渐渐地,操控的精度提高了。从只能让剑直线飞行,到可以画出简单的弧线,到能在空中写出完整的字
渐渐地,剑与我的联系加深了。从需要全神贯注才能勉强操控,到只要分出一缕心神就能如臂使指
直到现在。
我意念微动。
清龙劫在空中画出一个完美的8字,剑光在黑暗中拖出淡金色的尾迹,如同流星划过夜空。
然后,它开始旋转。
不是简单的旋转,而是一种复杂的、带着某种韵律的旋转,时而快如旋风,时而慢如落叶,时而在旋转中突然变向,时而在变向后骤然加速。
剑光在空中交织成网,密不透风。
这是《天衍御剑诀》中的第三式织星。
不是杀招,而是防御剑式。剑光织成星网,可挡刀剑,可御法术,可护周身三尺之地,水泼不进。
我专注地操控着,额角渗出汗珠,但眼神明亮。
终于,在剑光织到第七重网时,我的神识支撑到了极限。
收。
一字吐出,清龙劫应声而回,锵地归入剑鞘。
我长长吐出一口气,那气息中带着淡淡的金芒,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勉强算是入门了。
师傅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依旧沙哑,却少了几分往日的冰冷。
我转过头,看到那具骷髅般的身影正坐在角落里,他仅存的那条腿蜷曲着,另一条断腿处空荡荡的。
但离真正的御剑,还差得远。师傅继续说道,深陷的眼窝盯着我,你现在只是能让剑随心动,能用来杀敌护身。可御剑之道,远不止此。
弟子明白。我恭声道,御剑飞行,瞬息千里,那才是真正的剑仙手段。
知道就好。师傅缓缓点头,不过,以你现在的修为,想御剑飞行还太早。就算勉强催动,也飞不出十里就会真元耗尽而死。
我苦笑。
这话师傅说过不止一次。每次我稍有进步,觉得可以尝试飞行时,他都会毫不留情地泼冷水。
况且,师傅望向洞穴上方那无尽的黑暗,这山腹狭窄,也不是练习飞行的地方。你若真在这里乱飞,撞上岩壁是轻的,万一引动地脉紊乱,整个山洞塌了,你我都要被活埋。
我沉默片刻,忽然问道:师傅,那弟子还有机会练习御剑飞行吗?
这个问题,我问得很轻。
因为我知道答案可能是什么,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可能永远没有机会。
师傅没有立刻回答。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又要开始新一轮的训斥。
然后,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复杂情绪。
你离出去的时间不远了。
我浑身一震,猛地抬头。
师傅说什么?
我说,师傅一字一句重复,你离出去的时间,不远了。
可整座山都封死了!我急声道,弟子当初就是从完全闭合的山体缝隙中掉进来的,那缝隙早就消失了!除非有移山倒海的大神通,否则
否则就出不去了?师傅打断我,干裂的嘴角扯出一个古怪的弧度,小子,你以为这山,是永远封死的?
我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