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河对岸的尘土里，八千锦州锐卒列阵如山。祖泽润横刀立马，吼声震得河面泛起涟漪：“二弟！四弟！父亲身陷重围，今日我等定要杀穿汉八旗，救父突围！”
“兄长莫忧！我为前驱！” 祖泽洪一马当先，率领三千人马化作尖刀，直插敌阵。祖可法则领两翼骑兵并行推进，马蹄踏碎荒草，旌旗猎猎作响。祖泽润坐镇中军调度，八千大军如猛虎下山，撞入汉八旗的人潮里。
短兵相接的刹那，祖泽洪手起刀落，汉八旗首领的头颅便滚落在地。群龙无首的汉八旗瞬间溃散，兵士们像无根浮萍般四处乱窜。可没跑多远，清军督战队的吼声便炸响：“再退者，斩全家眷！”
汉八旗兵士们脸色煞白，又咬牙掉头，从侧面反扑过来，死死缠住锦州军的两翼。祖泽润见状，厉声喝道：“二弟！四弟！速带五千人马去救父亲！我率三千人断后！”
话音未落，清八旗的一员大将挺刀杀出，直取祖泽润。金铁交鸣的脆响里，数万清军瞬间合围，将祖泽润的三千人马困在核心。祖泽洪回望兄长被围的方向，红着眼吼道：“大哥保重！” 祖可法也勒住马缰，目眦欲裂：“大哥坚持住！救完父亲，我等便来助你！”
五千人马顺势冲出重围，直奔主战场而去。可刚冲入阵中，便见豪格大军已冲破祖大寿的防线，刀锋直指老将身前。“休伤我爹！” 祖可法怒喝一声，胯下白马踏风而来，亮银甲在日光下耀眼，长枪一抖，便与豪格战作一团。
豪格挥刀格挡，怒声喝问：“乳臭未干的小子，敢挡本王？”“锦州祖可法！取你狗命！”
一旁的祖大寿早已气喘吁吁，见儿子杀到，顿时精神一振：“我儿来得正好！今日父子同心，杀穿此阵！二郎，速领五千骑兵阻截代善！绝不能让他们两军合并，否则我军休矣！”
祖泽洪领命而去，与代善的万余清军迎面撞上。他与副将李虎一左一右，双刀如电，竟打得代善节节败退。
另一边，祖可法与豪格缠斗了数十回合，豪格久战沙场，体力渐亏，已是节节败退。他看着数百丈外被堵得水泄不通的援军，那短短一段距离，竟如天堑般遥远。
而辽河岸边的包围圈里，祖泽润的大刀早已砍得卷了刃。他力斩一名清将，却被两名清军总旗前后夹击。刀锋划破他的臂膀，鲜血喷溅而出，战马也轰然倒地。祖泽润跌落在地，死死咬住一名清将的耳朵，两人扭打在一起，最终双双滚落辽河。
汉八旗没了将领，锦州军断后的人马也没了主心骨，双方军士散漫地厮杀着。锦州兵的嘶吼声里，满是悲愤：“为少将军报仇！” 汉八旗兵士却早已没了战意，纷纷丢盔弃甲，跪地投降。
主战场的厮杀愈发惨烈。祖大寿看着身边两万五千关宁铁骑，如今已是横七竖八躺满了荒野，活着的万余人马，也个个带伤，却依旧红着眼，死战不退。豪格久战之下，早已精疲力尽，手中的大刀崩了数道豁口，长剑也卷了刃。他看着眼前悍不畏死的锦州兵，终于嘶吼出声：“撤退！这伙明狗疯了！”
代善远远望见豪格要逃，也顾不得恋战，率军跟着往东奔逃，朝着渤海的方向仓皇而去。锦州兵却不肯罢休，断了臂的、瘸了腿的，都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死死追在后面。“岳家军能在漠南漠北扬威，靠的是铁血之志！我锦州兵也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岂会输给你们这些鞑子！” 祖大寿的吼声里带着血沫，他拄着长矛，看着溃逃的清军，忽然仰天大笑，笑声里却满是悲凉。
豪格策马狂奔，却听 “咻” 的一声，祖大寿射出的箭矢正中马腿。战马悲鸣一声跪倒在地，豪格狠狠摔落在地。他看着身后越来越近的锦州兵，又望了望湍急的辽河，眼中闪过一丝绝望，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河中。
就在豪格坠入河中的刹那，他竟猛地回头，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狼牙箭，一揽雕弓如满月，瞄准了正踉跄起身的祖大寿。弓弦震颤，箭矢挟着劲风直射而去。“爹！” 祖可法睚眦欲裂，根本来不及思考，猛地扑到祖大寿身前。利箭穿喉而过，鲜血喷溅在祖大寿的铠甲上，温热而腥涩。祖可法的身体软软倒下，那双亮闪闪的眼睛，还凝望着父亲的方向。
祖大寿看着豪格沉入河底，又低头看着怀中逐渐冰冷的四子，忽然瘫坐在地。他的目光扫过战场，落在祖可法冰冷的尸体上，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他又望向辽河下游，那里水波浩渺，长子祖泽润的身影，早已没了踪迹。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打扫战场的兵士们来回走动，将同伴的尸体抬上战车。祖大寿跪坐在河边，伸手去捞那冰冷的河水，仿佛想将沉入河底的儿子捞上来。他抱着祖可法的尸体，白发被风吹得散乱，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
暮色四合时，万余锦州残兵，拉着残破的旌旗，牵着跛脚的战马，带着满身伤痕，缓缓朝着锦州城的方向走去。队伍里没有凯旋的欢呼，只有沉重的脚步声，踏碎了寂静的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