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轮在死寂的夜色中,如同一头蛰伏的猛兽,静泊在这座远离尘世的孤岛私人码头边缘,无声地等待着命令。
凛冽的海风卷着浪花的湿气扑面而来,吹散了雪莉身上残留的甜香。曼迪无视了这寒意,她的目光如同探针,穿透黑暗,精准落向岛屿中心那片在夜色中闪烁着璀璨、喧闹却又透着遥远感的灯火区域——那是富豪们挥霍生命的销金窟。
曼迪抬腕,昂贵精致的腕表表盘在月光下反射着幽蓝的冷光,指向十一点三十八分。她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但在海风的呼啸和波涛的背景音下,清晰得如同冰棱坠落,传向她身边犹如铁塔般矗立的巨汉:
“还有二十二分钟到午夜。”时间的刻度在她口中仿佛带着重量,“我必须在十二点前发动快艇,航向坐标点,与‘山姆号’接驳。三点,”她顿了顿,视线从灯火处收回,锐利地钉在巨汉那张棱角分明、写满凶悍的脸上,“时钟走到三点整,无论我的小艇是否成功锚定‘山姆号’甲板,你们的行动——”
她再次加重语气,不容置疑:“都必须按原计划准时发动!一秒都不能拖沓!”她的眼神扫过甲板上那些沉默的枪手,“笼子里的凤凰虽美,但羽毛下的金子才是我们的猎物。这次岛上聚集的,可是‘真正’值钱的主顾。”她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分毫闪失,折损的不是我的命,而是……我们口袋里的金币!那是我们的钱!”
巨汉庞大的身躯纹丝不动,如同码头边一块粗糙坚固的礁石。他缓缓点头,幅度很小,却带着磐石般的确定。声音如同闷雷滚过胸腔,瓮声瓮气地穿透海风:
“放心,差错不会在我们这里。”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原始的、近乎血腥的自信,“岛上的安保?那些所谓的‘超凡’保镖……”他鼻息里发出一声短促而不屑的冷哼,粗壮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冲锋枪冰冷的护木,“他们的爪子在这里,已经被拔掉了。”
他抬眼望向岛屿深处那片绚烂而罪恶的光晕,眼中闪过一丝混合着狂热与嘲弄的光芒:“三个月前,带着最好的祭品,我亲自将他们钉在海神面前……血染遍了预定好的每一寸礁石。这片岛上的‘力量’,已经彻底‘清洗’、‘扭转’、‘献祭’给了深渊。除非……”
他顿了顿,脸上竟然扯出一个堪称狰狞的笑容,“除非这帮金丝雀和他们的玩伴……真有哪个白痴是干干净净、灵魂像天使般纯善?身上没沾满荒唐、没泡在淫靡里、没干过暴虐勾当、没玩弄过欺诈把戏?”
他咧嘴笑开,森白的牙齿在月光下如同鲨鱼的利齿:“正神会眷顾这帮从骨髓里烂透的玩意儿?庇护他们的‘神’会是哪路正神?哈!”这笑声在海夜中传开,充满了对岛上猎物本质的极端鄙夷和对自身仪式力量的绝对肯定。
曼迪脸上的冷硬线条似乎缓和了一瞬,对他最后那句直击核心的反问尤为满意。她不再多言,这份信任已在刀尖上滚过无数回。她干脆地转身,利落地走下甲板。
在下方码头上,雪莉正不安地搅动着衣角,夜风吹拂着她单薄的衣衫。曼迪一把拉住她有些微颤的手腕,触感冰冷。没有丝毫犹豫,她几乎是半拖着有些踉跄的雪莉,疾步走向停泊在码头边缘的快艇,一步跨了上去。
引擎在她熟练的操作下低吼启动,螺旋桨搅碎漆黑的水面。她扶着方向盘,最后回首,望向高高甲板上那个如同魔山般的巨汉轮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透过水声和引擎的低鸣,穿透距离递了过去:“记住时限,五天!五天后无论刮风打雷海啸天崩,都必须离岛!”她眼神锐利如刀,“别贪心那最后一粒沙!时间一到,就算海神……也护不住停在死局里的愚人!”
巨汉依旧伫立船头,如亘古的礁石。他朝着快艇方向用力挥了挥手,动作幅度很大,带着一股粗粝的、来自荒蛮之地的可靠感。他那如闷雷般的声音压过海风,送了过来:
“明白!你也当心!外海……可不是家里的池塘!”话音未落,快艇的引擎发出一阵更加高亢的咆哮。曼迪猛一推油门,快艇如同脱弦利箭般,刺破漆黑的海面,留下一条翻涌的白浪,瞬间投向远方更深沉的黑暗与莫测波涛之中。
甲板上,巨汉缓缓收回目光,眼神重新凝聚在远方那片不夜之岛的光芒上,眼中的轻蔑与杀意重新燃起,更加炽烈而专注。空气愈发沉重,码头货轮上与岛上璀璨灯光下的每一秒流逝,都向着那个既定的、血腥的钟点——凌晨三点——无声地滑动。货轮甲板上,除了风浪,只剩下武器轻微碰撞和沉稳呼吸的寂静。等待,如同紧绷的弓弦。
冰冷的雨丝渐渐变得密集,如同无数细密的银针从天而坠,抽打在码头的金属构件和暴露的肌肤上,发出连绵不绝的沙沙声。浓重的铅云彻底吞噬了最后一点月光,天地间只剩下那片度假区建筑群在风雨飘摇中透出的、如同巨大诱惑灯笼般的璀璨灯火,以及几十双在雨夜黑暗中闪烁着野狼般凶戾光芒的眼睛。
时间仿佛粘稠地凝固在指针指向凌晨三点的刻度。
巨汉站在队伍最前方,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颚线条不断淌下,滴落在已经湿透的黑色作战服和紧握着枪械巨拳上。他没有回头,只是深吸了一口冰冷潮湿、带着海腥味的空气。雨水模糊不了他眼中那几乎化为实质的杀意与贪婪。他没有言语,只是缓缓抬起手,五指猛然张开,又狠狠向下劈落!
“走!”
一个嘶哑、低沉、却如同闷雷炸响在每个人耳边、清晰盖过雨声的命令!
“唰——!”几十个身影如同瞬间被压紧又释放的弹簧,毫无声息却又迅猛地从码头边缘、丛林的阴影中、岩石的遮蔽后同时爆射而出!他们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散开成数支锋利的箭矢,目标明确地刺向那片温暖光明却又充满致命诱惑的中心!
皮鞋、军靴踏在湿透的沙滩和草地上,声音被狂暴的风雨完美吞噬。只有高速移动带起的水雾和瞬间被踩碎的积水发出细微的“吧唧”声。枪械在雨幕中泛着幽冷的微光,保险早已打开,手指紧扣扳机,肌肉紧绷如铁石。
不到一分钟,这支沉默却致命的力量便跨越了最后的空旷地带,如同潮水般逼近了度假区灯火辉煌的主体建筑外围。安保?原本设置的巡逻岗亭和摄像头,在如此暴烈突兀的天气和这群训练有素、毫无预警的专业匪徒面前,形同虚设。几个零星的、穿着单薄雨衣的保安正瑟缩在岗亭或屋檐下抱怨着这鬼天气,试图躲过这阵急雨。
“噗!噗噗!”加装了消音器的枪口在雨幕中喷吐出极其短促的、如同撕裂厚布的火舌。几个暴露在外围的身影甚至来不及发出半声完整的惊呼,就像被抽掉了骨头的麻袋,猛地栽倒在被雨水泡软的草地上。鲜血几乎在涌出的瞬间就被雨水稀释、冲刷,混入泥土,不留痕迹。
巨汉没有丝毫停留,如同坦克般撞开了通向主宴会厅的厚重玻璃门!刺耳的警报声还没来得及被彻底拉响,就被大厅内原本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淹没!
音乐瞬间被无数惊恐到失真的尖叫撕裂!前一秒还如同狂欢盛宴的金色大厅彻底陷入地狱!
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变成了玻璃碎裂的爆响;高谈阔论的谈笑声化作了凄厉的嚎哭;优雅的舞步变成了混乱跌倒、相互践踏的逃命;空气中原本浓郁的昂贵香水、雪茄和美食香气,瞬间被汗液的酸臭、硝烟的铁锈味和新鲜血液的腥甜所取代!
水晶吊灯的光芒残忍地照亮了这场骤变的炼狱图景:衣冠楚楚、珠光宝气的富豪名媛们,前一秒还是世界的主宰,此刻面无人色,像受惊的羊群般四散奔逃,昂贵的礼服被撕裂,珠宝散落一地,被无数只仓惶的脚踩踏。昂贵的音响设备播放着一首未尽的激荡舞曲,此刻却成了这场血腥屠杀最荒诞的配乐。
“趴下!全他妈给我趴下!!”巨汉身后的暴徒们如同饿狼入羊群,嘶吼着,冷酷地扣动扳机。“哒哒哒——!”“砰!砰!”不是警告射击,而是精准的点杀!任何企图反抗、或者看起来会带来威胁的目标(比如试图联系外界的保镖或者看起来想要组织反抗的强壮男人),瞬间被呼啸的子弹撂倒!血液如同烟花般在昂贵的地毯上、大理石地板上、在镀金的墙壁上、甚至在倒下的水晶灯饰上猛烈绽放!
枪口喷射的火光短暂照亮了一张张毫无表情、如同戴着金属面具的匪徒脸庞,和他们眼中闪烁的,既非愤怒也非激动的,只是纯粹的、执行任务的冷漠与对即将到手的财富的贪婪。他们如同高效率的机器,在制造恐惧的同时,快速封锁所有出口,用枪托和靴子逼迫着剩下的人如同筛糠般跪倒、匍匐在地板上,脸贴着自己吐出的秽物、散落的食物残渣和他人温热粘稠的血迹。
“钱!珠宝!值钱的东西!全放到中央!不想死的就快!”粗暴的吼叫混杂着物品被暴力翻找、柜子被砸开的轰然巨响。暴徒们像一阵黑色的狂风,迅速卷向各个角落——酒柜里最昂贵的干邑、私人保险箱、客人们脱下的名牌手表、项链、戒指……一切闪烁着财富光芒的东西被野蛮地扯下、扔进巨大的布袋里。贪婪的手指粗暴地探入宾客的贴身衣物搜索。哭泣、哀求、呕吐声此起彼伏。
巨汉站在大厅中央的制高点,雨水从他湿透的头发上不断滴落。他像一尊来自地狱的魔神,冰冷的目光扫视着自己的“领土”,扫过那些在血污中瑟瑟发抖、哭泣失禁、丑态百出的权贵们。他的脸上毫无怜悯,只有一丝冷酷的验证。
‘三个月前我亲自带队在这里血祭了海神……除非他们真的是正派人士……’‘荒唐、淫靡、暴虐、欺诈……哪里会有正神庇佑他们?’
看着眼前如同人间地狱的景象,看着那些平日道貌岸然此刻却惊恐如鼠、卑躬屈膝的人。巨汉的嘴角咧开一个无声的、极其冰冷的弧度。他的目光甚至带着一丝嘲弄扫过大厅角落里几个穿着黑色西装、试图反击但动作明显迟缓笨拙(甚至因恐惧和某种未知压制而显得无力)的保镖,看着他们被自己的手下轻易制服甚至格杀。
海神的诅咒,早已降临。正神的荣光?从未照耀这片被彻底玷污的土地!他们此刻的绝望,正是他们往日所行最好的报应!
大厅之外,更深的黑暗长廊里,尖叫声、零星的枪声和粗暴的踹门声此起彼伏。这场以暴雨为掩护、以血祭力量为基础策划已久的全面劫掠,才刚刚在这座被遗忘的罪恶孤岛上拉开血腥的序幕!雨水疯狂拍打着建筑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墙,仿佛是愤怒的海神在为这场迟到的清洗奏响狂暴的伴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