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好像只有昏君才敢许诺的‘胡话’。
白绪一动没敢动，这个季节，鼻下居然渗出了微微的汗。
“滚吧。”
“喏。”
白绪缓缓吐出口气，总算能吃上饭了。
*
日子开始变得艰涩，纵然明洛称不上掖庭的底层，纵然她仍有钱财傍身，纵然明洛之前与人为善结下许多善缘，但回报率注定堪忧，比如她的阿姐姜圆悦。
她为昭仪时，对血缘上姐姐的照顾每个月不落，衣食方面尽善尽美，至于工作方面……
她充分尊重了姜圆悦，也尊重了其他人，没有运用自己的宠爱随意打破掖庭的秩序。
姜圆悦依然是那样怯怯的样子。
“姐姐，我已经不是昭仪了。”
等明洛稍稍熟悉了掖庭的作息，摸清了一部分潜规则时，姜圆悦好像还不适应明洛的‘落难’。
也不存在跟红顶白拜高踩低之说。
“那妹妹也很厉害。”姜圆悦面对明洛时，永远有种不安的瑟缩，“阿姐向来有愧，当初对你没尽到姐姐的责任，难为你还惦记着姐姐，送了好些东西。”
“该的该的。”
刚巧姜圆悦负责的活计和她有交集，二人一道去了库房交对牌，明洛心态好，一点没架子，也不觉得尴尬。
反倒是别人无措。
“你能适应吗？”
堆放药材的库房称不上干净，大部分都是原生态的带泥土的植物草药，甚至还有风干的蚯蚓皮。
“怎么不能。”明洛开始说起她在军营里的生活，最初和现在没什么分别，环境吃食还不如掖庭。
“不过你要小心。”姜圆悦压低了声音，“你这个位子之所以空缺，是原本的那位获了罪。”
“什么罪？”
明洛没大惊小怪。
不然哪里有位子给她？
肯定是前任遭殃或者调离了。
“贪昧药材。”姜圆悦环视了圈光线昏暗，窗下有尘土飞舞的屋内，叹息道。
明洛皱眉：“处死了？”
一般贪污是一条产业链，不会只有一个人，必定存在上下游或者中间商，得有销路。
“是。”
姜圆悦的身子微微晃了晃，“这也是我一直不想……上进的原因。”
底层的龌龊和勾心，只会比上层更下作更赤裸，他们不屑于逢场作戏，也不会考虑体面。
“嗯。”
明洛淡淡应了声，还是决定从眼前入手，掖庭的药库不止这一处，总共有三个点。
她确实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但细究之下，人和人之间的区别大了去。
宋明洛的‘掖庭’历险记不疾不徐地开展着，而在立政殿闹腾数日终于认命的溪娘逮到了机会，怂恿着阿阙带她去找阿姨，并承诺保证按时按点回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阿阙愁眉苦脸地，但没上报。
只因她并不喜欢立政殿，虽说跟在溪娘左右，没人会明目张胆地欺负她，但暗戳戳的阴阳怪气不少。
尤其以李治的乳母为代表。
“那公主一定说话算话。不然阿阙会被打死。”阿阙能得明洛看重去照顾溪娘，性情上和明洛有着相似之处。
溪娘紧紧闭上了嘴。
主仆二人以风卷残云的速度冲到了嘉猷门，阿阙则停了下来，心底那份犹疑被过往的记忆勾连起来。
“阿阙。”
溪娘一脸紧张。
箭在弦上，阿阙苦着张脸踏足了她千辛万苦爬出来的掖庭。
她是真不懂。
就算是给陛下做条狗，也不能去掖庭啊。
这两人走在掖庭的回头率很高，阿阙穿得体面干净，脸也清秀白皙，溪娘不必说了，光脖子上的五凤璎珞圈和通身的锦绣衣裙，足以说明身份。
溪娘起先瞧得津津有味，拉着阿阙问东问西，但走得久了，碰上的宫人多了，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
收了一脸的娇憨天真，和阿阙挨得更近了。
这些宫人，怎么和她看到的不大一样啊。
脸也黑黑的，背好像挺不住，看着都生了病……阿姨不会变成这样吧？
“溪娘。”
这一声呼唤让溪娘有些低落的心情昂扬了起来。
“阿姨！”
溪娘连跑带跳地蹦跶到了明洛跟前。
阿阙亦快步过去，看着明洛一把抱起溪娘。
“好端端地，公主怎么来这里……”明洛本能开口，不过话到一半能有啥不明白的，总不能是溪娘来掖庭喂鱼玩耍吧。
“阿姨！”
溪娘一开始是欢呼雀跃，这会则有点委屈了，脑袋闷闷抵在明洛肩上，满脸可怜兮兮的。
“溪娘等了好多天，阿姨不来接！不来接！”
明洛被溪娘当面‘戳破’谎言，不免有些讪讪，她放下溪娘蹲下身，拉着她的小手，端详着数日未见的孩子。
虽不是她生的，但她倾注在溪娘身上的心血比亲生的李余多。
“阿姨做错事了，所以日后只能在掖庭生活。”
先安抚，再循循善诱。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借着溪娘做文章的打算。
不说能不能成，会不会引起李二的震怒，哪怕自从良知考量，她也不能这样做。
阿阙和芳草对视了眼，心下无限感慨，默默在一旁看着明洛绞尽脑汁和措辞地与溪娘言语，以及溪娘使尽浑身解数地‘胡搅蛮缠’。
以明洛短浅的目光来看，溪娘能跟着亲爹亲兄姐住在立政殿，这是好事。亲爹是眼下的天子，兄长是未来的天子。
晋阳公主是她亲姐姐，长她几岁，性情温柔恬静，不仅能当玩伴，还能适当地照顾她。
只有大大的好处。
完全没有理由来掖庭瞧她。
口干舌燥劝了好久，明洛再度抱起泪眼婆娑的溪娘，却好似咯到了什么东西，衣裳突起了一块。
“这是什么？”
明洛下意识地去摸，却发觉有些黏腻。
“哎呀。溪娘早上吃了好吃的，给阿姨留的。”溪娘小心翼翼地把一块已经不成形状的点心从衣裳的兜里摸出，如珠似玉般捧在手心。
“谢谢溪娘，溪娘最棒。”
明洛吸了吸鼻子，暗叹心防的脆弱，所谓心理建设哪里抵得过溪娘天真烂漫、随意为之的亲昵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