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尔，龙山区，一栋废弃纺织厂的地下车库。
防爆灯在潮湿的混凝土地面上投下惨白的光圈。
一辆黑色的现代雅尊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入，停在c-13车位。
车门打开。
崔振浩与朴东旭走下车。
冷风卷过，崔振浩下意识裹紧了西装外套。朴东旭只穿着一件实验室的白大褂，双手插在口袋里，眼神扫过空旷的车库。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从阴影里走出，做了个“请”的手势，没有说话。
两人跟着他，走进一部货运电梯。
电梯内壁是不锈钢材质，映出他们模糊的身影。
电梯没有楼层按钮，只有一张感应卡贴在男人手腕上。
轻微的失重感传来。
电梯门再次打开时，眼前是一个全金属的封闭空间。房间正中摆着一张长条会议桌，桌上除了几瓶未开封的矿泉水，空无一物。
闻人语和秦晚已经坐在桌子对面。
“崔社长，朴博士。”秦晚起身，拉开两把椅子。
崔振浩坐下，手指触碰冰冷的桌面。
朴东旭的目光落在闻人语身上，那个给他“神的草稿纸”的女人。
“协议各位已经看过电子版。”秦晚将两份打印好的文件推到桌子中央，“这是纸质版，可以直接签。”
崔振浩拿起文件，翻动纸页的声音在房间里很清晰。
他看得很快。
条款没有变。
新世界资本注资成立新的联合研发中心，控股百分之五十一。
韩芯科技的品牌、管理团队、所有员工，全部保留。
新世界资本不干涉公司的任何日常运营。
未来所有技术专利，由新成立的研发中心与韩芯科技共享。
新世界资本将开放其在中国大陆的全部销售网络。
“闻人小姐。”崔振浩放下文件，抬头看向闻人语，“华尔街的规矩是赢家通吃。你为什么要给我们留尊严？”
“因为尊严也是生产力。”闻人语开口，声音平静，“我要的是一群能创造未来的工程师，不是一群被打断脊梁的奴隶。”
朴东旭放在桌下的手握成了拳头。
他想起了那些美国投资人轻蔑的眼神，他们把韩芯的技术当成货架上的商品，讨价还价。
“这份协议，体现的不是尊重。”秦晚补充道，“是商业逻辑。我们需要韩芯的技术，韩芯需要我们的资金和市场。这是一个共生体，不是谁吞并谁。”
崔振浩沉默。
他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这份协议给的太多，多到像一个陷阱。但他清楚，对方手里那份技术资料，价值百倍于这份合同。
对方根本不需要设陷阱。
“我没有问题。”崔振浩拿起桌上的钢笔，拔掉笔帽。
他看向朴东旭。
朴东旭点了点头。
“我只有一个请求。”朴东旭看着闻人语，“我希望，新的研发中心，能由我亲自命名。”
闻人语抬手。
“当然。”
崔振浩不再犹豫，在文件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墨水渗入纸张。
他把文件推给朴东旭。
朴东旭签下名字，作为技术委员会的代表。
秦晚收回文件，递给闻人语。
闻人语签完，将其中一份推回桌子中央。
她站起身，朝崔振浩伸出手。
“今天，我们签下的不是一份合同，而是一张通往未来的船票。”
崔振浩握住她的手。
那只手没有温度，却很有力。
“欢迎登船。”
朴东旭也站起来，对着闻人语微微鞠躬。
“闻人小姐，我期待与您的团队，一同触摸未来。”
签约完成。
简洁，迅速。
没有香槟，没有闪光灯。
崔振浩与朴东旭离开，来时的那个黑衣男人领着他们，从另一条通道消失。
房间里只剩下闻人语和秦晚。
秦晚拿出一部卫星电话，拨出一个号码。
“启动‘诺亚’程序。”
电话挂断。
几乎在同一时间，位于开曼群岛、维尔京群岛、瑞士的数个服务器开始同步运作。
一连串复杂的法律指令被执行。
韩芯科技最核心的一百七十二项技术专利，其所有权通过三次跨国转手，最终注入一家在巴拿马新注册的离岸公司名下。
这家公司的名字叫“未来触点”。
公司的唯一股东，是新世界资本旗下的另一家离岸基金。
与此同时，韩芯科技的研发团队，共计一百二十名核心工程师，他们的雇佣合同被整体转移至这家“未来触点”公司。
韩国本土的“韩芯科技”，变成了一个只拥有品牌、厂房和销售渠道的生产基地。
它的灵魂被抽走了。
整个过程在庞大的全球金融网络中进行，像一滴水融入大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
纽约，曼哈顿，高盛总部大楼。
交易室里灯火通明。
“砰！”
香槟的软木塞弹射到天花板上，金色的酒液喷涌而出，引来一片欢呼。
“敬韩芯！”
一个年轻的交易员举着酒杯，脸颊泛红。
“敬大卫·米勒先生！”
“敬我们即将到手的十亿美金奖金！”
大卫·米勒不在场，但他的团队正在狂欢。
明天，针对韩芯科技的公开竞标就要开始。
他们已经联合了摩根士丹利，准备了三百亿美金的现金，势在必得。
“那个中国女人彻底没戏了。”有人靠在终端机前，看着屏幕上韩芯科技那根高高耸起的股价K线，“她把股价炒得越高，我们收购后赚得越多。”
“我听说她去荷兰了？想买阿斯麦的光刻机？真是异想天开。”
“她已经输了。韩芯是亚洲半导体产业链的明珠。只要我们拿下韩芯，她之前收购的那些日本小作坊，全都会变成废铁。”
交易主管举起酒杯，敲了敲玻璃杯壁，让众人安静。
“先生们，最后一轮报价已经拟定。”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傲慢。
“明天之后，韩国半导体，将刻上高盛的名字。”
交易员们再次欢呼起来。
没有人注意到，在他们庆祝的背景墙上，那块巨大的电子显示屏上，韩芯科技的公司全称后面，一行几乎没人会注意的小字，悄然发生了一个字母的变更。
那代表着，他们即将豪掷三百亿美金收购的公司，已经变成了一个法律意义上的空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