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指着外面死寂的战场，“鬼子是消停了，可咱这空城计能唱多久？万一筱冢义男那老狐狸回过味儿来，一个冲锋，咱这点人不够塞牙缝的，”
不撤，全得交代在这，刘川的声音不容置疑。他一把扯过地图，手指戳在陈家峪西北角那陡峭的标记上：看到没？鬼子的注意力全在东口南口，断崖在他们眼里是绝路，现在秀芹带老百姓摸上来了，还带着门板绳子，这就是老天爷给的路。
刘川盯着李云龙：老李，没时间磨叽了，伤员，机关，老百姓，能动的，全从断崖走，咱们俩，还有能打的，留下，在这东口，给筱冢义男唱最后一台大戏，拖得越久，撤出去的人越多，钉子就得钉死在这儿。
李云龙看着刘川眼中那股子狠劲，又看看地图上那条被标记为“绝路”的虚线，一拍大腿：他娘的，干了，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他扭头朝外面吼，“黄志勇死哪去了？
到，”独立团一营长黄志勇猫着腰钻进来，一脸硝烟。
“立刻组织所有非战斗人员，轻伤员，跟着赵家峪的老乡，从断崖撤，动作要快，动静要小，谁敢磨蹭，老子毙了他，”李云龙吼完，又压低声音补了一句，“告诉他们，下去的路是老乡用命搭的桥，”
“是，”黄志勇转身就跑。
“大彪，”刘川紧接着吼。
“到，”张大彪就在门外守着。
“你带一营剩下的人，立刻去南口，接应德胜的骑兵撤回来，告诉他们，任务完成，立刻从断崖走，别恋战。
“是，”
“柱子，”
“团长，”
“带上你炮排剩下的家伙什，还有独立团的掷弹筒，全给老子搬到东口最前沿的石头后面去，炮弹省着点，听老子口令，专打鬼子想集结冲锋的地儿，吓唬住就行，”
“明白，”王承柱也跑了出去。
指挥部里瞬间空了，只剩下刘川和李云龙，还有滴滴答答的电台声。
李云龙抓起水壶灌了一口，抹着嘴：老刘，你鬼主意多，这戏你说咋唱？鬼子可不是傻子，光放空炮能唬多久？
“光放炮当然不行。”刘川冷笑一声，眼中闪烁着狡黠又凶狠的光，“得给他加点料，电台。
电台兵小陈立刻凑过来。
“立刻给旅部发报，密电。
刘川语速极快：一、陈家峪非战斗人员正从西北断崖秘密撤离，请求接应，二、我部与独立团将在东口坚守至最后一人，吸引牵制敌主力，三、请旅部立刻以总部名义，明码通电各根据地所有武装，内容就写——”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我八路军主力已于陈家峪外围完成对敌扫荡部队之反包围，激战正酣，各部见电，立即向当面之敌发起猛烈攻击，务求歼其一部，断其退路，配合陈家峪决战。
小陈的手指在电键上飞快跳动，将这条足以搅动整个晋西北战局的电文发了出去。
李云龙听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倒吸一口凉气：“嘶…老刘，你这…你这是要把天捅破啊，明码通电…调动所有根据地？这要是…”
这要是筱冢义男真信了，他就得掂量掂量：刘川打断他：他摆铁壁合围，老子就给他来个四面开花，虚张声势？不，老子给他造个天罗地网的大势，让他摸不清到底有多少八路，让他觉着，不是他在围剿咱们，是他的部队掉进了咱们的锅里。
他盯着外面死寂的战场，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弧度：“再加上咱们在东口钉着，摆出一副死战到底、拖住他主力的架势…你说，筱冢义男这老鬼子，是信，还是不信？”
死寂并未持续太久。
“嗡——嗡——”
尖锐的哨子声和鬼子军官嘶哑的日语吼叫打破了沉默。东口外的鬼子阵地上，人影开始晃动，似乎在进行新的调动。
“来了，”李云龙抓起望远镜，“狗日的要试探了。
果然，一队大约一个小队的鬼子兵，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枪，小心翼翼地离开掩体，弯着腰，呈散兵线朝着峪口阵地摸了上来。没有炮火掩护，显得格外谨慎。
“柱子，”刘川低吼，“看见领头那个挎刀的家伙没？还有他后面扛机枪那组，给老子吓唬吓唬，”
“瞧好吧团长，”王承柱的声音从前面石头后传来。
嗵，嗵，
两发迫击炮弹带着尖啸，精准地落在鬼子小队前方十几米的地方炸开，掀起一片烟尘碎石，试探的鬼子小队哗啦一下全趴在了地上，机枪手慌乱地架起枪朝着峪口方向漫无目的地扫射。
“打，”刘川也吼了一声。
阵地上，新一团和独立团残存的战士们立刻乒乒乓乓地开火，枪声炒豆般响起，打得鬼子趴着的地方尘土飞扬，却没什么准头，更像是在壮声势。
“八嘎，胆小鬼，起来，冲锋，”后面督战的鬼子军官气得哇哇大叫。
趴在地上的鬼子兵犹豫着，刚想爬起来——
轰，又是一发炮弹落在他们侧后方不远处的空地上炸开，这下，试探的小队彻底怂了，连滚带爬地缩了回去。
“哈哈哈，刘川，你这炮打得，够鬼子喝一壶的，”李云龙乐了。
刘川脸上却没笑容，眉头拧得更紧：“试探过了，下一波就是硬的了，电台，问问里面，撤了多少了？”
小陈赶紧呼叫，片刻后抬头，声音发紧：“报告，沈营长说断崖太陡，门板搭的桥不稳，一次只能过几个人，速度很慢，至少还要…还要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李云龙脸上的笑容没了，“够鬼子把咱们来回碾碎八遍了。
“拖，”刘川牙缝里蹦出一个字，眼中血丝更密：死也得拖住，柱子，炮弹省着点，专打鬼子军官和重机枪，给老子钉死他们，老李，让兄弟们轮换着打枪，枪声别停，摆出咱们人很多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