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如同被丢弃的垃圾,无声地诉说着“父亲”的冷酷。
她又看向那些还在机械执行命令、但眼中偶尔会闪过迷茫的玩偶士兵。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
规则……绑定……
如果无法从外部破坏规则。
那么……从内部瓦解它呢?
“父亲”所谓的“永恒童话”,其规则是建立在“绝对服从”和“单一快乐”之上的。
如果这个基础被动摇了呢?
白池深吸一口气,不再试图去摘王冠,而是将手轻轻按在王冠的裂痕上,闭上了眼睛。
她不再对抗那股试图侵入她脑海的力量,而是……反向将自己的意志,通过王冠这个“控制器”,灌注进去!
她要做的,不是破坏,是 “覆盖” !
将她对自由的渴望、对伙伴的信任、对真实的坚持……
将这些复杂而鲜活的情感,通过王冠,传递给所有被“童话规则”束缚的玩偶!
这是一种极其冒险的尝试,她的精神力量如同开闸的洪水般倾泻而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
“白池!”
山治第一个注意到她的异常,想要冲过来,却被更多的玩偶拦住。
“她在做什么?”
娜美焦急地问道。
罗宾看着白池按着王冠、仿佛在沟通什么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她似乎在……尝试改变这里的‘规则’。”
“不可能的!这是我的能力!你不可能反抗的了我的!”
“父亲”怒吼着。
下一刻,奇迹发生了。
一个正在攻击杰克的陶瓷侍女,动作突然僵住,它看着自己手中高举的、原本要砸向杰克的糖果锤子,玻璃眼珠里充满了困惑。
它慢慢地、慢慢地放下了锤子,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脸颊上的一道旧划痕,那里,似乎曾经流过眼泪?
一个胡桃夹子士兵停下了冲锋的脚步,它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木质纹理,那里……
是不是曾经别过一朵来自某个岛屿的野花?
“我……我们为什么要战斗?”
“快乐……就是这样的吗?”
“记忆……我的船……”
“大海的味道……”
细碎的、充满迷茫和痛苦的低语,开始在各个玩偶之间响起。
它们开始停下动作,环顾四周,看着这甜腻到令人窒息的环境,看着那个状若疯狂的“父亲”,看着彼此脸上僵硬的笑容……
“父亲”也感受到了规则的松动,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对玩偶大军的控制力正在飞速下降!
“不!不许想!执行命令!永恒的快乐!”
他歇斯底里地大喊,但回应他的,是越来越多玩偶呆立原地,陷入自我认知的混乱。
白池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仿佛风中残烛。
将自身意志通过王冠反向灌注,这无异于将灵魂赤裸地置于烈焰上炙烤。
王冠的裂痕处迸发出不稳定的、刺目的光芒,不再是纯粹的粉红,而是夹杂了她意志的金色与蓝色,如同真实的情感在与虚假的规则进行最后的搏杀。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衬裙,但她按在王冠上的手却稳如磐石。
“听我说……”
她的声音不再响亮,却仿佛直接在每一个玩偶的“核心”中响起,带着一种抚平创伤的温柔与不容置疑的真实。
“快乐,不是被规定的笑容……”
随着她的话语,那个放下糖果锤的陶瓷侍女,脸上僵硬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它抬起手,抚摸着自己冰凉的陶瓷脸颊,一滴由糖浆构成的、滚烫的“眼泪”,竟从玻璃眼珠中滑落。
“自由,不是在这精致的牢笼里漫步……”
一个胡桃夹子士兵猛地挺直了脊背,它望向走廊尽头那扇通往真实世界的窗户,眼中充满了渴望。
它曾经是一名向往大海的航海士!
“痛苦、悲伤、愤怒……它们和欢笑一样,都是我们活过的证明!剥夺了它们,所谓的‘永恒快乐’不过是空洞的躯壳!”
更多的玩偶停下了动作,它们开始环顾四周,看着这甜腻到令人作呕的环境,看着同伴们脸上千篇一律的、此刻显得无比诡异的表情。
被压抑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冲破堤坝!
“我想起来了……我的家乡……在下雪……”
“我的伙伴……他们在等我回去……”
“我不要变成玩具!我是个人类!”
“放开我!我要回到海上去!”
哭泣声、呐喊声、愤怒的质问声……此起彼伏,在城堡的各个角落响起。
整个“永恒的童话镇”开始剧烈地摇晃,墙壁上的姜饼出现裂痕,冰糖壁灯噼啪碎裂,翻糖地毯开始融化……
规则正在崩溃。
“不!闭嘴!都给我闭嘴!执行命令!”
“父亲”状若疯狂,他试图强行接管控制,但玩偶们眼中不再是空洞的服从,而是充满了被欺骗的愤怒和找回自我的决绝。
它们甚至调转武器,对准了曾经的创造者。
“就是现在!”
路飞看准时机,橡胶手臂如同炮弹般轰向因规则反噬而力量大减的“父亲”。
“橡胶橡胶——巨人手枪!”
“三刀流·三千世界!”
索隆的剑气风暴席卷而出,将剩余的金属玩偶和工作室的控制仪器搅得粉碎!
山治冲破阻碍,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白池,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和头顶那光芒混乱、裂痕蔓延的王冠,眼中充满了心疼和怒火。
“你这个……乱来的麻烦姐姐!”
白池虚弱地靠在山治身上,却对他露出了一个疲惫而灿烂的笑容。
“成功了……小山治……”
随着“父亲”被路飞一拳狠狠砸进墙壁,工作室的核心控制台在索隆的剑下化为碎片,整个城堡的震动达到了顶峰!
咔嚓——嘣!
白池头顶那顶束缚她、控制她的王冠,终于在一声清脆的爆鸣中,彻底碎裂!
粉色的光芒如同星屑般四散消失。
一股庞大而纯粹的生命力量,如同退潮般从城堡、从整个岛屿抽离,回归到每一个苏醒的玩偶体内。
它们木质的身体开始变得柔软,陶瓷的面容浮现出血色,机械的关节被真实的肉体取代……
一个接一个,曾经被剥夺了自我的人们,恢复了原状。
他们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看着周围陌生的同伴,继而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痛哭与欢呼。
杰克也恢复了人形,是一个面容坚毅、腰间配着长剑的剑士。他走到白池面前,郑重地行了一个最标准的剑士礼。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那座由甜点构成的城堡,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融化。
巧克力岩变成普通的石头,糖霜街道化为泥土,薄荷糖树叶飘落枯萎……
虚假的童话,如同阳光下的泡沫,彻底消散。
可有人还是没办法面对这样的失败,“父亲”又或者应该叫他玩具大师弗莱迪,即使伤的如此重,却还在尝试挽留这一切。
直到他看到一具闭目的尸体,一身漂亮的蓬蓬裙,脸上被擦的干干净净,安静的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那是他的女儿,也是他的执念。
“莉莉安……抱歉…抱歉……我没能为你打造出一个完美世界……”
弗莱迪拖着残破的身体,艰难地爬向那具小小的、穿着蓬蓬裙的尸体。
城堡在他周围加速崩塌,甜美的碎屑如同泪水般落下,混合着真实的尘土。
他不再去看那些恢复自由、相拥而泣的人们,也不再看那些击败了他的海贼。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永远沉睡的小小身影。
“莉莉安……我的莉莉安……”
他伸出手,颤抖地抚摸女儿冰冷的脸颊,浑浊的泪水终于冲垮了他作为“创造者”的偏执与疯狂,只剩下一个父亲最原始的悲痛。
“对不起……爸爸没用……没能造出……没有病痛、没有离别的世界……”
他回想起一切的开端。
莉莉安从小就体弱多病,她最爱听童话故事,总是抱着那个有些破旧的布娃娃,向往着书中那个永远充满欢笑与糖果的国度。
她死在了一个阳光很好的下午,像睡着了一样,手里还攥着那个布娃娃。
极致的悲痛摧毁了弗莱迪。
他是一名天才的玩具匠人,也是一颗未被记载的恶魔果实——玩偶果实的能力者。
他疯狂地动用能力,将一座真实的岛屿改造成了女儿梦想中的“永恒童话镇”。
他捕捉过往的海贼和旅人,将他们变成“快乐”的玩偶,试图用这种扭曲的方式,构建一个没有悲伤、只有欢笑的“完美世界”,仿佛这样,他的莉莉安就从未离开。
那个破旧的布娃娃,是莉莉安生前最爱,也是唯一保留了莉莉安一丝微弱执念、未曾被完全“格式化”的玩偶。
它记得小主人真正的愿望。
是和大家一起快乐地玩,而不是被关在一个冰冷的“完美”世界里。
所以它才会一次次试图提醒外来者,才会帮助白池。
白池静静地走到弗莱迪身边,草帽一伙也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愤怒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