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禅房，紧闭房门，薇月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才允许自己剧烈地喘息起来。方才梅林中的那一幕，如同惊涛骇浪，在她脑海中不断回放。
李元芳那锐利如刀的眼神，那迅捷如电的一抓，以及自己那几乎出于本能的反击……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可怕。
他认出来了。不仅认出了她身负武功，更直接点明，她的武功路数与幽州、崇州案件中出现的蛇灵高手“如出一辙”！
这并不意外。蛇灵的武功自成体系，尤其是一些核心成员所学的秘传技巧，带有鲜明的组织特征。李元芳作为狄仁杰的贴身护卫，与蛇灵多次交手，对其武功路数自然熟悉。自己情急之下使出的身法和格挡，无疑是在他面前亮明了身份牌。
麻烦大了！
薇月的心一点点沉下去。虽然狄仁杰最后出现，并出乎意料地放她离开，但这并不能改变李元芳已经确认她蛇灵身份的事实。在李元芳那里，她恐怕已经被打上了“危险分子”、“蛇灵余孽”的标签。日后若想与狄仁杰合作，李元芳这一关，恐怕极难通过。
那位耿直忠诚、对狄仁杰安危看得比天还重的将军，会容忍一个身份明确、武功高强的蛇灵核心成员，接近他誓死保护的大人吗？答案几乎是否定的。
这意味着，她之前设想过的，通过李元芳作为桥梁与狄仁杰建立信任的路径，很可能已经被堵死。至少，变得异常艰难。
狄仁杰的态度，则更加耐人寻味。
他显然早就到了，甚至可能目睹了她与李元芳交手的全过程。他出声制止，并放她离开，这绝不仅仅是“不得无礼”那么简单。他必然是从藏经阁的线索中，读出了她的“合作”意向，或者至少是“并非死硬分子”的信号。他在给她机会，或者说，他在观察她接下来的举动。
这是一种基于强大自信的掌控力。他仿佛一个高明的棋手，明知她是敌方的重要棋子，却并不急于吃掉，而是想看看这颗棋子能否为他带来更大的利益，甚至……反噬其主。
薇月走到铜盆前，用冰冷的清水拍打脸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身份暴露给李元芳，是危机，但未必是死局。这反而可能促使狄仁杰更快地与她进行实质性接触——毕竟，一个已经摆在明面上的、有合作可能的蛇灵核心，其价值和一个隐藏在暗处的、意图不明的内线，是不同的。前者虽然风险可控性稍差，但利用效率可能更高。
她现在需要做的，不是恐慌，而是如何利用好狄仁杰给的这次“放行”，进一步巩固自己“有价值的合作者”形象。
假袁天罡和孙鹤那边，必须稳住。李元芳的盘问和交手，虽然短暂，但难保没有落在其他蛇灵眼线的眼中。她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想到这里，薇月整理了一下衣衫和神色，主动去找孙鹤。
见到孙鹤，她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余悸未消：“孙先生，方才我在梅林散步，遇到了狄仁杰身边的李元芳。”
孙鹤闻言，神色立刻凝重起来：“他盘问你了？”
“是。”薇月点头，“他似乎看出我有些武功底子，出手试探了一招。幸好狄仁杰及时出现，制止了他，我才得以脱身。”她省略了自己反击的细节，只强调了狄仁杰的“制止”。
“狄仁杰制止了李元芳？”孙鹤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警惕，“他为何要这么做？”
“我也不知。”薇月摇头，露出困惑的神情，“或许是不想在没有确凿证据前，打草惊蛇？又或者，他另有打算？”她将问题抛回给孙鹤，引导他去猜测狄仁杰的意图，从而淡化自己可能暴露的风险。
孙鹤沉吟片刻，脸色阴晴不定：“狄仁杰老谋深算，此举定然有因。你近日务必更加小心，非必要不要外出。‘声东击西’之计，需从长计议，暂时搁置。”
“是。”薇月顺从地应下。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暂时从假袁天罡那些疯狂的计划中抽身，静观其变。
离开孙鹤处，薇月知道，自己暂时过了内部的一关。但外部，与狄仁杰的关系，依旧悬而未决。
李元芳认出了她的武功路数，这像一根刺，扎在了双方之间。她必须想办法，在接下来与狄仁杰的接触中（如果还有的话），消除或者至少是缓解这根刺带来的负面影响。
她需要展现出远超一个单纯武夫或者杀手价值的东西。她的知识，她对蛇灵内部的了解，她对未来大势的判断……这些，才是她真正的筹码。
夜色渐深，寒光寺在冬夜里寂静无声，但暗流却从未停止涌动。薇月知道，经过梅林交锋，她与狄仁杰之间的那层窗户纸，已经被捅破了一个洞。接下来，是该她主动将洞口撕得更大，还是等待狄仁杰伸手过来，答案或许就在不久的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