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之核的光明并非单纯的光芒,而是规则层面的“认知重写”。
当那苍老的声音响彻虚空时,洛辰感觉到自己的一切都在被重新审视、重新定义、重新连接。不是攻击,也不是祝福,而是一种超越理解的“信息同步”——因果之核正在将他纳入某个庞大网络的节点。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皮肤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银色纹路,那是因果链在他身上具象化的痕迹。每一条纹路都连接着过去某个重大抉择,每一个节点都对应着未来某条可能的分支。此刻,这些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延伸,试图在他身上编织出一张完整的“因果之网”。
但洛辰体内的归源之力自动做出了反应。
三条源流构筑的三角结构开始逆向旋转,中心的无之色光点释放出柔和的波动。波动所过之处,那些银色纹路开始褪色、模糊、最终消散——归源之力在否定“因果既定”这个概念,将洛辰重新定义为“超脱因果的变量”。
这是一个微妙的平衡:因果之核要将他纳入网络,归源之力要将他超脱出去。两种力量在他体内形成了短暂的僵持。
而那个苍老的声音,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
“不必抗拒,孩子。”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加清晰,仿佛说话者就在耳边,“因果之网不是束缚,而是……地图。一张标注着所有可能性轨迹的地图。你想找到第七种可能性的门扉,就需要先看清前六种道路的走向。”
话音落下的瞬间,洛辰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变化。
虚空消失,往生殿遗迹消失,甚至他自己的身体也消失了。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银色海洋上,海面平静如镜,倒映着无数星辰的投影——不,那不是星辰,而是一个个“抉择点”。
每一个投影都是一段记忆,一次选择,一个命运的岔路口:
他看到了七岁时的自己,站在溪边,手中握着那枚会发光的卵石。如果当时没有捡起它,而是转身离开,那么他将不会在卵石碎裂时被其中的寂灭碎片划伤手掌,不会因此提前觉醒对终结的感知,自然也不会在后来被遗神银行的侦察系统标记为“潜在契约者”。
他看到了少年时第一次接触遗神银行契约的场景。如果当时没有在那份不公平的条款上签下真名,而是选择拒绝,那么编号7348将属于另一个生灵,而他可能会在某个无名小镇度过平凡的一生,最终在神陨纪元的余波中无声湮灭。
他看到了在千棺甬道中面对因果之茧的抉择。如果当时没有接受七情魂石,而是强行破茧而出,那么他将失去与往生殿的因果联系,永远不会得知归源本质的真相,也不会被织网者标记为异常变量。
每一个抉择点都延伸出两条以上的分支,每条分支又衍生出更多分支。亿万种可能性如树状图般展开,构成了一个庞大到让神格都为之颤抖的“可能性森林”。
而在森林的最深处,有六条道路格外清晰:
第一条道路,他被织网者捕获,改造成规则回收工具,意识被抹除,成为网络中的一个节点。
第二条道路,他成功唤醒寂灭王座,但被王座中积累的终结意志反噬,成为没有自我意识的权柄载体,在永恒的孤寂中执行“万物归寂”的使命。
第三条道路,他彻底融入归源本质,失去个体性,成为规则源头的一部分,如同水滴归于大海。
第四条道路,他在三方围剿中战败,存在被彻底分解,权柄被瓜分,连“洛辰”这个名字都从所有时间线中被抹除。
第五条道路,他与赫利俄斯同归于尽,引爆归源之力,摧毁大半个神域,引发新的纪元更迭。
第六条道路,他选择妥协,与遗神银行达成协议,成为银行的终极兵器,在契约束缚下永世服役。
六条道路,六种结局,每一种都清晰可见,每一种都触手可及。
因果之核展示给他的,是一个残酷的真相:无论他如何挣扎,如何变强,如何布局,最终都逃不过这六种结局之一。因为这是规则本身的“收敛性”——无限的可能性在时间的流逝中会不断坍缩,最终汇聚到有限的几个“终局吸引子”。
除非……
洛辰抬起头,看向可能性森林的尽头。
在那里,在六条道路的交汇处,有一扇朦胧的、不稳定的、仿佛随时会消散的“第七扇门”。门扉虚掩,门缝中透出的不是光,也不是暗,而是一种无法形容的“非存在”——那是连因果之核都无法完全计算、无法完全定义的区域。
“那就是你要找的答案。”苍老的声音在银色海洋上空回荡,“但门扉不会自动打开。你需要三把钥匙:第一把,已经在你手中。”
洛辰看向右手,手背的钥匙纹身正在发光。
“寂灭王座钥匙,代表‘终结的权柄’。它能打开通往王座的道路,但仅凭它,你只能走向第二或第四条结局。”
“第二把钥匙呢?”洛辰问。
“在烈阳神系的‘烬灭宝库’最深处。”声音回答,“那是赫利俄斯从古神时代掠夺的‘创生火种’,代表‘开始的权柄’。终结与开始合一,才能触及‘循环’的本质,那是通往第三或第五条结局的必经之路。”
洛辰眼神一凝。创生火种,与寂灭钥匙相对,一个是万物起始的源头,一个是万物终结的归宿。两者合一,确实可能产生质变。
“第三把钥匙,”声音继续说,“在织网者网络的‘原始节点’。那是织网者诞生时的第一缕意识残片,代表‘编织的权柄’。拥有它,你才能理解规则是如何被构造、被修改、被回收的。这是通往第一或第六条结局的关键。”
三把钥匙,分别对应终结、开始、编织。
而集齐三把钥匙,才能打开第七扇门。
“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洛辰冷静分析,“烬灭宝库是烈阳神系的终极禁地,防御比圣火熔炉严密百倍。织网者的原始节点更是神秘莫测,连具体位置都无人知晓。更何况,赫利俄斯和织网者现在必然已经全面戒备,我没有任何机会。”
“所以你需要帮助。”声音突然变得近在咫尺。
洛辰猛地转身。
银色海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老者。他穿着朴素的灰色长袍,面容苍老得仿佛经历了无数纪元的磨损,但那双眼睛却清澈如初生的婴儿,倒映着整个可能性森林。
“你是……”洛辰瞳孔微缩,“往生殿的古老意志?你不是已经消散了吗?”
“消散的是我的主体意识。”老者微笑,“但我在因果之核中留下了一缕‘观察者投影’。我的使命不是干涉,而是记录——记录所有走向往生殿的存在,记录他们的终结,记录他们留下的规则残响。而你,是我记录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活着的观察对象’。”
他走到洛辰面前,伸出一根手指,点在洛辰眉心。
瞬间,海量的信息涌入:
往生殿的真实作用——它不是简单的“处理终结”,而是“存档”。每一个走向终结的存在,其存在轨迹、规则印记、因果联系,都会被往生殿记录、归档,存入因果之核深处的“永恒档案馆”。这样,即便存在本身已经湮灭,其“曾经存在过”的证明依然留存。
织网者的真正目的——祂要的不是回收规则,而是“格式化”。祂认为现有宇宙的规则体系已经臃肿、矛盾、濒临崩溃,需要一次彻底的清理与重构。而往生殿储存的那些“存档”,就是重构新规则体系的蓝图样本。所以祂才会渗透往生殿,试图夺取档案馆的控制权。
遗神银行的终极计划——银行表面上是信仰交易平台,实际上是在收集“存在价值”的数据。祂们要构建一个完全量化的、可交易的、由契约规则统治的新宇宙。在这个宇宙里,一切都是资产,一切都是债务,一切都是可计算、可预测、可控制的。
而赫利俄斯……只是一个被利用的棋子。烈阳主神以为自己在引领新纪元,实际上他的烈阳神系不过是织网者规则重构计划中的一个“试验田”,遗神银行量化体系中的一个“高价值资产包”。
“三方势力,看似敌对,实则同源。”老者的声音在洛辰意识中响起,“祂们都源于同一个理念:现有宇宙需要‘优化’。只是优化的方式不同:织网者要重构,银行要量化,赫利俄斯要……焚毁后重建。”
“而你,”老者收回手指,“你是唯一的变量。因为你触及了归源,触及了优化无法触及的‘源头’。祂们无法理解你,无法预测你,所以祂们恐惧你,要抹除你。”
洛辰消化着这些信息,脑海中无数的谜团开始串联。神陨纪元的真相、永恒契约的崩毁、织网者的渗透、银行的崛起、烈阳神系的背叛……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那我该怎么得到另外两把钥匙?”他问。
“不是得到,而是‘唤醒’。”老者纠正道,“创生火种和编织残片,它们本质上都是权柄的具现,都拥有一定的自主意识。你要做的不是抢夺,而是与它们共鸣,唤醒它们对‘自由’的渴望,让它们自愿跟随你。”
“共鸣?”
“用你的归源之力。”老者指向洛辰胸口的三角结构,“归源是万物的起点,也是万物的归宿。创生火种渴望回归创造的源头,编织残片渴望回归规则的初始状态。你能给它们的,是祂们现在的主人永远给不了的——‘回家’的机会。”
洛辰陷入沉思。这个方法听起来可行,但实际操作难度极大。他需要在赫利俄斯和织网者的眼皮底下,潜入祂们的核心禁地,还要在不惊动主人的情况下与钥匙共鸣……
“时间不多了。”老者突然抬头看向银色海洋上空,“因果之核的显化即将结束,你必须回到现实。记住,第七扇门只会在特定的时间节点开启——当终末潮汐涨至巅峰、永恒圣殿的日轮运行到第九轨道、遗神银行的《总账》完成年度结算时,三股力量会形成短暂的共鸣共振。那个时刻,三把钥匙会彼此感应,第七门扉将显现。你只有十息的时间。”
“那个时刻是什么时候?”洛辰追问。
“按照你所在的时间线计算……”老者闭上眼睛,似乎在推算,“还有七十二个时辰。”
三天。
七十二个时辰内,他要潜入烬灭宝库唤醒创生火种,找到织网者原始节点唤醒编织残片,然后返回这里,在三大势力眼皮底下,在十息时间内打开第七扇门。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洛辰笑了。
“足够了。”他说。
银色海洋开始褪色,老者的身影逐渐模糊。在完全消散前,老者最后说道:
“我会用因果之核最后的力量,为你遮掩三天。三天内,祂们无法直接定位你的具体位置。但三天后,遮掩会消失,届时祂们会发动总攻。孩子,这是往生殿能给你的最后帮助了。”
“愿第七种可能性……真的存在。”
声音消散。
洛辰重新站在了往生殿遗迹的虚空中。因果之核的虚影已经黯淡下去,周围一片寂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梦。
但他知道,那不是梦。
右手手背的钥匙纹身灼热,胸口归寂烙印冰冷,体内三条源流稳定运转。
他抬起头,看向烈阳神系的方向,又看向虚空深处织网者网络蔓延的轨迹。
三天。
倒计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