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爱卿，可有本要奏？”林雨端坐龙椅，目光扫视下方，声音沉稳，带着帝王的威仪。
话音刚落，兵部尚书魏子璇便手持玉笏，疾步出列，声音带着刻意的焦急与沉重：“启奏陛下！臣有紧急军情禀报！南方以柳剑山庄为首的一干江湖逆匪，罔顾王法，聚众作乱！
现已连续攻陷金城、江城、柳城三处要地，其势猖獗，正裹挟乱民，一路北上，兵锋直指京畿而来！形势危殆，请陛下速速定夺！”
“什么？！”林雨配合地拍案而起，脸上露出“震怒”之色。
“这帮江湖草莽，素日里说什么‘江湖事江湖了’，朕念其不成气候，未加严管。如今竟敢公然攻城略地，犯上作乱！真当我大梁天威何在？！”
他心中却是雪亮：“柳剑山庄，前朝余孽……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起事，时机拿捏得如此之‘巧’，若说与台下这老狐狸李思没有勾连，鬼才信！这分明是想制造外患，牵制朝廷精力，甚至为了攫取兵权制造借口！”
“陛下！”魏子璇继续慷慨陈词，看似忧国忧民，“逆贼来势凶猛，且多江湖悍匪，战力不俗。为今之计，必须速派大将，以雷霆万钧之势前往镇压，方能将其扼杀于北上途中，以免酿成巨祸，危及社稷啊！”
“此等乱臣贼子，自然该剿！”林雨沉声应道，随即目光投向百官，“魏爱卿所言在理。不知众位爱卿，谁愿为朕分忧，挂帅出征，平定此乱？”
殿内一时陷入沉寂，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低声议论，却无人立刻应声。
谁都清楚，这差事看似是立功良机，实则烫手山芋——对手是难缠的江湖势力，且背后可能牵扯极深，胜负难料，风险巨大。
这时，一名隶属于李思派系的武将出列，面露难色道：“陛下，非是臣等畏战。只是……只是那柳剑山庄庄主柳逐云，武功冠绝天下，麾下也多亡命之徒，凶悍异常。我等行伍出身，恐……恐难与这等顶尖江湖高手抗衡啊……”
“混账！”林雨佯装大怒，厉声呵斥，“照你这么说，对方都是高手，我朝廷养着的百万大军就都是废物不成？！朕要你们何用？！”
那武将吓得连忙伏地请罪。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的李思，终于缓缓出列。
他神色从容，仿佛早已等候多时，躬身道：“陛下息怒。王将军所言虽有过虑，却也道出几分实情。
江湖高手，确非寻常军阵所能轻易对付。
不过……老臣家中有一犬子，名唤李炎，自幼得名师指点，苦修武艺，略有小成，更兼熟读兵书韬略，常怀报国之心。
值此国难之际，老臣斗胆，恳请陛下召李炎入宫觐见，授以兵权，令其戴罪立功，为国效力，荡平叛逆！”
“果然来了！” 林雨心中冷笑。
“先送女入宫窥伺内廷，现在又想趁机让儿子掌握征讨大军的兵权！李思啊李思，你这算盘打得可真响，里外都想抓在手里！当真是下了一盘环环相扣的好棋！”
然而，未等林雨开口，武将队列中，一人霍然出列，声音洪亮如钟：“陛下！万万不可！”
众人望去，只见此人一身明光灿灿的金色盔甲，在殿中显得格外醒目。
按律，非特殊情况，武将入朝需解甲，能着甲上殿者，皆蒙殊恩或身负特殊职责。
林雨眼前一亮，暗自问道：“此人是谁？竟可甲胄在身？”
身旁扮作太监的林落雪，以极细微的声音迅速回应：“此乃苏皇后之弟，禁军副统领，苏乘风将军。”
“苏皇后的弟弟？” 林雨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只见苏乘风抱拳朗声道：“陛下！李炎公子虽传言文武双全，然终究是纸上谈兵，未曾亲历战阵。
行军打仗，非是儿戏，瞬息万变，岂能交由毫无经验之人？此非儿戏，关乎数十万将士性命与江山社稷安危，还请陛下三思！”
李思面色一沉，正要反驳，林雨却已抢先开口，语气带着“好奇”与“鼓励”：“苏爱卿所言，倒也有理。不知苏爱卿心中，可有合适人选荐于朕？”
苏乘风昂首挺胸，毫无惧色，声震殿宇：“若陛下信得过末将，末将愿亲率大军，南下平叛！此去若不能荡平贼寇，光复失地，末将甘愿军法从事，提头来见！”
“哦？”林雨故作讶异，“苏将军既有此报国之心，方才为何不早早出列？”
苏乘风神色坦然，瞥了一眼李思及其党羽，直言不讳：“末将官职低微，本欲将此立功机会，让与诸位经验更为丰富的老将军。然，既无人愿往，国难当头，末将身为军人，义不容辞！”
“好！好一个‘义不容辞’！”林雨抚掌，看似十分赞赏。
“既如此，朕便命你为平南大将军，统兵三十万，即日开拔，务必给朕将那群逆匪，剿灭在国门之外！”
“陛下！不可！”李思再也按捺不住，疾步上前，语气急切。
“陛下！苏将军勇气可嘉，然其毕竟年轻，历练尚浅，且从未独立统领过如此规模的大军！
剿匪之事关系重大，万一有失，则南方半壁震动，后果不堪设想啊！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另择稳重老成之将！”
林雨脸上的“赞赏”之色瞬间收敛，化为不悦，目光锐利地直视李思：“李爱卿的意思是，满朝文武，除了你的儿子李炎，就再无一人能胜任此职了？”
李思心中一凛，连忙躬身：“陛下明鉴！老臣绝无此意！只是为国事计，不得不慎重……”
“陛下！”魏子璇立刻帮腔，“李炎公子天资聪颖，悟性极高，虽无实战经验，但若有老成持重的副将辅佐，未必不能建奇功！此正是历练良机啊！”
“陛下！”户部尚书沈良此时也站了出来，声音沉稳有力。
“臣以为，苏乘风将军虽年轻，但自小追随其父镇北将军左右，历经战阵，冲锋陷阵，屡立战功，于军中素有威望。且其忠勇果敢，熟知兵法。
反观李炎公子，终究是养于深府，未经刀兵。两相比较，臣以为苏将军确是当下最合适的人选！”
“臣附议！”
“臣以为李炎公子更佳！”
“苏将军年轻气盛，恐中贼人奸计！”
“李公子毫无经验，才是最大的风险！”
霎时间，朝堂之上如同炸开了锅，文武百官分作两派，泾渭分明地激烈争论起来。
支持李炎的，自然是李思的党羽门生；而支持苏乘风的，多是忠于皇室、或与苏家交好、或纯粹看不惯李思专权的官员。
争吵声、辩论声此起彼伏，金銮殿恍若市集。
林雨冷眼旁观，心中了然。
他此举，正是要逼他们站队，将这潭水彻底搅浑，让那些隐藏的魑魅魍魉，自己浮出水面！
“够了！”林雨猛地一拍龙椅扶手，蕴含内力的声音如同惊雷，瞬间压过了所有嘈杂，“朝堂重地，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蕴含威压的喝止震住。
林雨目光如冰刀般扫过下方每一张脸，缓缓开口，语气不容置疑：“既然诸位爱卿各有拥戴，争执不下。那好——”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现在，听朕旨意：认为李炎公子可担此重任者，站到李爱卿身后去。
认为苏乘风将军堪当大任者，站到沈爱卿身后去。朕倒要看看，这满朝朱紫，究竟是何心思！”
此言一出，殿内气氛骤然凝固。
这是赤裸裸的站队，是政治立场的公开表态，无人能够回避。
短暂的死寂后，官员们开始移动。
有人毫不犹豫，快步走向李思身后；
有人面露挣扎，迟疑片刻，也低头跟了过去；
也有人神色坚定，径直站到了沈良身后；
更有少数几人，左顾右盼，脸色惨白，似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在林雨冰冷目光的逼视下，最终也不得不做出选择。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朝堂之上的格局已清晰无比。
林雨的目光缓缓扫过。
只见李思身后，黑压压一片，人数竟占了在场官员的三分之二！
其中不乏各部主官、封疆大吏的代表，可谓党羽遍布，势大根深。
而沈良身后，连同苏乘风本人，也不过三分之一，且多为中下层官员或清流言官，虽不乏忠直之士，但在权势上明显落于下风。
看着李思身后那庞大的阵营，以及李思本人那微微挺直、仿佛胜券在握的背影，林雨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好一个权倾朝野的李相……这朝堂，竟已大半姓了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