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放下手中火器残片，指尖拂过袖口。那截铁块边缘划破了她的掌心，血珠渗出来，她没有包扎。
殿外传来脚步声，急而不乱。
她抬眼，看见谍网女官低着头走进来，双手捧着一份密报。女官跪下，将信呈上。沈知微接过，拆开。
“商贾可任太师”的诏书三日前颁下，朝野震动。士族闭门议事，连日未出。而今，七位支持新政的寒门巨贾接连遇袭，护卫重伤，账册焚毁。最新一条消息是：五十名死士已潜入京畿，目标明确。
她把密报放在案上，抽出一支朱笔，在名单旁画了个圈。
“传令下去，暗卫换装为商队护镖，盯住这七人。”
女官领命退下。
次日清晨，她亲自去了西市。绸缎庄前人流如织，她站在街对面看了一会儿，转身走向一个挑夫模样的男人。那人蹲在路边歇脚，肩上担子压得肩膀发红。
她走过去，假装被石子绊了一下，手扶上对方手腕。
系统启动。
三秒。
【若杀成，士族许银万两】
她收回手，不动声色上了马车。
“封锁九门，搜所有进出城的货箱。抓身带‘鹿衔芝’刺青的人。”
车轮碾动，驶回宫门。
当夜，禁军伪装成运煤车队，埋伏在城南废弃窑场。亥时末，黑影陆续出现，五十人分批进入空地，从草堆下取出兵刃。他们动作熟练，彼此不语，只以手势联络。
火把骤然亮起。
四面围合，箭阵压顶。刺客拔刀欲战，却被长矛逼跪在地。
现场缴获短刀十七柄，皆为私铸，形制统一；密信三封，写明刺杀顺序与酬金数额。最要紧的是，每名刺客贴身衣物内侧都有一处刺青——左肩位置，图案为鹿口衔灵芝，线条古朴，乃清河崔氏家族私印图腾。
五名活口被押进宫中大牢，其余人锁拿待审。
次日早朝，三名士族老臣联袂上殿。一人手持玉笏，出列奏道：“近日京中流寇猖獗，恐有奸人借机嫁祸士族。请陛下慎查，勿使忠良蒙冤。”
另一人接话：“祖制有言，工商贱业，岂堪位列公卿？今皇后力推新政，已是动摇国本。若再因此生乱，恐天下不服。”
群臣低头，无人应声。
殿角忽然响起脚步声。
沈知微从侧廊走入，身后两名侍卫押着五名囚犯。她走到殿中，抬手一挥。侍卫扯去囚犯外衣，露出左肩刺青。
她看向礼部尚书：“认得这个吗？”
尚书脸色微变，低头道：“此……似为前朝崔氏旧印。”
“不是‘似为’。”她打断，“是确凿无疑。你们说流寇作乱，可全京城的流寇，都能刻上士族家祠的私印？”
她从袖中抽出一封信：“这是从一名刺客身上搜出的密信副本。上面写着：‘事成之后，田百顷、银万两，仍许通婚王氏。’王氏，是你弟弟的妻族。”
老臣猛地抬头：“你血口喷人！”
“我有没有血口喷人，问问他们就知道了。”
她转向囚犯：“谁派你们来的？”
一人冷笑：“我们兄弟不怕死。”
“我不问你们怕不怕死。”她淡淡道，“我只想知道，你们动手前，有没有想过家里人？你们的妻子现在在哪？”
那人神色一滞。
“她们都被安置在城东驿馆，由官府供养。只要你们供出主谋，家人可免罪释放，另赐田十亩。”
沉默片刻，其中一人突然跪下：“我说……是崔家三爷亲自召我们去的。他在后山设局，每人发了一枚铜牌，说完成任务就可换银千两。”
其余几人相继开口，供词一致。
沈知微不再多言，将证物交予刑部。
半个时辰后，裴砚踏入金殿。
他没有看百官，径直走到沈知微身边。她递上案卷，他翻开看了两页，合上。
“证据确凿否？”
“人赃并获，心声可证。”
他点头，转身面向群臣：“凡参与刺杀者，不论主从，一律斩首示众。幕后主使，削爵抄家，三代不得入仕。”
圣旨即刻拟就，当庭宣读。
午门外，刑台早已备好。
五十名刺客跪成五排，刽子手持刀立于后方。第一刀落下，头颅滚地，血溅三尺。百姓围在外圈，起初寂静，后来有人拍手，接着是欢呼。
一名老妇人挤到前排，手里攥着一把铜钱，往商行门前扔。她说：“这是我儿子做生意攒下的，如今敢开门了，我就投进去！”
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做。铜钱落在门槛上，叮当作响。有人喊：“皇后护我生计！”又有人喊：“新政不能倒！”
沈知微站在凤驾前，看着人群。
她没笑，也没动。
一名商贾代表上前跪拜：“我等愿捐三年商税，助朝廷修路通渠，只求新政延续。”
她伸手扶起那人：“你们能安心做生意，就是对国家最大的贡献。”
傍晚时分，她回到内殿。桌上堆着奏章，全是各地关于商税改革的请示。她坐下，提笔开始批阅。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声。
太子派人送来一份新情报：南陵和云州仍有可疑工坊活动，地方官称查无实据。
她放下笔，召来谍网女官。
“派两队暗卫，换便服潜入两地。记住，不要惊动任何人。”
女官点头：“若发现线索呢？”
“若有，立刻上报。若没有……”她顿了顿，“那就继续查，查到为止。”
女官退下。
她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点缝隙。外面天色已暗，宫灯渐次点亮。远处还能听见百姓的喧闹声，像是庆祝还未结束。
她摸了摸小腹。
胎动了一下。
她坐回案前，重新拿起笔。
笔尖蘸墨，刚要落纸，门外传来急促脚步。
一名小太监跪在门外：“启禀娘娘，南陵急报——有人在药铺后院挖出火药罐，共十二个，均已装填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