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休整期，短得像打了个盹就被人从被窝里拎出来。
神国上上下下都进入了“战前动员”状态。石豆忙得脚不沾地，从早到晚在各个区域穿梭：检查物资储备、协调生产排班、安抚因丈夫或儿子要出征而焦虑的家属、还得调解时不时冒出来的小摩擦。
“羽织长老，光羽族的疗愈药膏库存还有多少？对，就是那种能快速止血的……什么？只剩三十罐了？赶紧催一下药园，让他们优先生产！”
“重山！你们预备队的装备都领齐了吗？什么？有人抱怨新配发的护甲太重？告诉他，嫌重就别上前线！留在神国搬砖！”
“铁砧工坊那边怎么样？岩魁的新武器调试好了没？……哦，已经弄好了？行，让他别在工坊里瞎挥，上次差点把房梁砸下来！”
石豆拿着个数据板，一边走一边念叨，身后跟着两个同样忙得晕头转向的年轻助手。路过中央广场时，他看到一群光羽族和铁砧氏族的年轻人正围在一起，气氛有点紧张，赶紧挤进去。
“怎么回事？”
一个光羽族青年指着对面铁砧族壮汉：“他插队！明明轮到我们领取飞行翼保养材料，他非要先拿他们氏族的武器配件！”
壮汉不服气：“俺们要出征！你们留守的急啥？等俺们打完仗回来，你们再保养也不迟！”
“出征了不起啊？没有我们留守，你们回来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眼看要吵起来，石豆连忙站到中间，举起双手：“停！都别吵！听着——”他调出数据板上的清单，“飞行翼保养材料库存充足，武器配件也够。现在，光羽族领两份材料，铁砧族领两份配件，一起领，不冲突。赶紧拿完走人，后面还有人排队呢！”
两人面面相觑，这才发现确实是自己没看清清单。各自领了东西，互相瞪了一眼，悻悻离开。
石豆擦了把汗，对助手说：“看到没？以后把领取处的大屏幕实时库存更新弄得更醒目点，减少这种误会。”
另一边，武器工坊里热火朝天。
岩魁赤着上身，肌肉贲张，正挥舞着一柄全新的战锤。这锤子比之前的破罩锤更长更重，锤头呈暗金色八棱柱状，表面有天然形成的熔岩纹路，内部嵌入了从永恒熔炉边缘带回来的“永恒晶体”微粒。锤柄则用青灵族特有的“韧木”包裹，吸汗防滑。
“试试这个！”铁砧·重山递给岩魁一块厚厚的测试用合金板，板子表面还覆盖着一层模拟规则适应体的能量护盾。
岩魁深吸一口气，抡圆锤子，一锤砸下！
锤头与护盾接触的瞬间，内部的水晶微粒被激活，释放出一股微弱的熵寂波动。能量护盾像被冻结的肥皂泡般“凝固”了一瞬，然后哗啦一声碎成光屑。锤头余势不减，狠狠砸在合金板上，留下一个深达三厘米的凹坑，凹坑边缘的金属呈现出不自然的“结晶化”。
“好家伙！”岩魁把锤子扛在肩上，满意地掂了掂，“就是分量有点沉，挥起来费劲。还有，这‘凝固’效果能持续多久？”
重山检查着数据：“根据测试，每次激活能维持零点三到零点五秒，冷却时间大约三十秒。不能连续使用，否则锤头内部的水晶会过载碎裂。另外……”他压低声音，“俺们偷偷加了个小功能——锤柄底部有个隐藏按钮，按下去能释放一次性的‘规则震荡波’，范围五米，能让范围内的能量流动短暂紊乱。不过只能用一次，用完了就得重新充能，而且充能材料很稀缺。”
“一次性的杀手锏？”岩魁眼睛一亮，“好东西！关键时刻能救命！”
“就是起名儿有点难。”重山挠挠头，“工匠们起了十几个名字，什么‘永恒破灭者’、‘熵寂终结锤’、‘规则粉碎者’……一个比一个拗口。”
岩魁想了想：“就叫‘碎盾锤’吧，简单好记。凝固护盾、砸碎装甲，齐活儿。”
“碎盾锤……行，比他们那些强。”重山笑了，“对了，你出征后，你原来那小队的人咋安排？他们想跟着去，但苏统帅说名额有限。”
岩魁神色一黯：“让他们留守吧。打仗不是人多就赢。再说了……”他拍拍重山的肩膀，“有你们这些新伙计，够了。”
生命花园里，气氛则安静得多。
蕨盘坐在新生母树幼苗下，双手捧着母树之心碎片和生态维持模块碎片。两枚碎片在她掌心微微发光，散发出的生命能量如薄雾般缭绕，滋养着周围的植物，也反哺着她自身。
两位青灵长老坐在她两侧，轻声吟唱着古老的青灵祷文。随着吟唱，碎片的光芒开始有规律地脉动，与蕨的心跳逐渐同步。
突然，蕨眉头一皱，身体微微前倾。
“感觉到了？”青木长老停止吟唱，关切地问。
蕨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母树……她在呼唤我。很急，很痛苦。那些银白色的塔……它们在加速……母树的根须正在被侵蚀……”
青叶长老将手放在蕨的肩膀上，一股温和的生命力注入：“稳住心神。你现在感应到的是跨越空间的共鸣，不要被情绪淹没。记住，你是青灵族最后的纯血，你的清醒比冲动更重要。”
蕨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翻涌的情绪：“长老，我想……在出发前，再尝试一次‘深度共鸣’。如果我能和母树建立更清晰的链接，或许能知道观察者的具体计划，甚至找到对抗编织者塔的方法。”
“太危险了。”青木长老摇头，“深度共鸣需要你几乎完全放开精神防御，让母树（即使是腐化的母树）的意识流入。一旦控制不好，你可能被腐化感染，甚至被同化成生态傀儡。”
“但我们必须知道。”蕨坚持，“顾尘他们为了碎片在拼命，青灵族的命运也是这场战争的一部分。我不能只是被动等待。”
两位长老对视一眼，最后青木长老叹了口气：“如果你执意要试……我们会为你护法。但一旦出现异常，我们会强行中断共鸣，哪怕会伤到你。”
“我明白。”
蕨重新闭上眼睛，将两枚碎片贴在额头。翠绿的光芒将她整个人包裹，生命花园里所有的植物都微微摇曳，仿佛在回应。
而在中央高塔顶层的修炼室里，顾尘正在经历另一种“煎熬”。
修炼室被改造成了一个高度拟真的“规则乱流模拟场”。房间四壁布满了能量矩阵，可以模拟出重力异常、时间流速变化、物质相变随机、甚至概念模糊等各种极端环境。顾尘盘坐在房间中央，四色晶核悬浮在他面前，四种星尘缓缓旋转。
璃月的灵体已经完全凝实，此刻正站在他身侧，双手虚按，调整着模拟场的参数。
“接下来是综合测试。”璃月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我会随机切换环境参数，你需要用四象平衡同时维持自身稳定，并完成指定动作。准备——开始！”
话音刚落，顾尘感觉身体一轻——重力降至0.3倍标准值。他立刻调整四色晶核，蓝星尘比例提升，稳定空间基础。但紧接着，周围的时间流速突然加快到1.5倍，他的动作和思维都开始“加速”。金星尘比例微调，对抗时间异常。
还没完，左侧的空气突然“凝固”成半透明的晶体，朝他挤压过来。红星尘涌动，能量输出提升，形成力场推开晶体。而右侧，一道模拟的“概念模糊”波纹扫来，试图让他“忘记”自己正在做什么。银蓝星尘闪烁，锋锐的概念感知刺穿模糊。
“动作：拿起面前的水晶球，放到三米外的台子上。”璃月下达指令。
顾尘咬牙，在四种规则异常同时存在的情况下，伸手去抓水晶球。手在半空中，重力又突然恢复到1.2倍，差点把他拽趴下。时间流速又降至0.8倍，动作变得缓慢。晶体从天花板坠落，概念模糊再次袭来。
他感觉自己像在同时玩四个不同的杂耍球，每个球都有自己的节奏。
手指触碰到水晶球，拿起，迈步——地面突然变成液态，脚陷了进去。他立刻用能量在脚下凝聚临时平台，踉跄着走到台子前，把水晶球放下。
“用时七秒，比上次快了一秒。”璃月点头，“但能量消耗增加了15%，四象平衡有三次瞬间失稳超过0.1秒。继续。”
顾尘喘着气，额头上全是汗。这种高强度、多变的规则适应训练，对精神力和控制力的要求简直变态。但他知道，寂灭之眼的环境只会比这更糟糕。
“休息五分钟。”璃月调低了模拟强度，“然后练习命运编织的实际应用。”
趁着休息，顾尘问：“璃月，你最近越来越凝实了……是不是和四色晶核的进化有关？”
“嗯。”璃月低头看着自己几乎与真人无异的手，“星墟之源与四块碎片共鸣，产生的能量不仅滋养晶核，也滋养了我的灵体。我现在……已经可以短时间离开你的识海，独立存在了。”
她顿了顿，轻声说：“顾尘，如果有一天，我需要离开你去完成某些事……你会同意吗？”
顾尘一愣：“什么事？”
“星灵族的一些使命。”璃月望向窗外，眼神悠远，“虚衍长老唤醒了我很多记忆。星灵族虽然覆灭，但还有一些遗落在星墟各处的‘星核’需要回收，一些古老的封印需要检查……这些事，只有星灵族的灵体能做。”
“危险吗？”
“有风险，但不是战斗。”璃月回过头，微微一笑，“而且不是现在。等你从寂灭之眼回来，神国稳定了，我再去。放心，我不会走远的。”
顾尘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好。但答应我，无论去做什么，一定要平安回来。”
“我会的。”
休息结束，训练继续。这次是命运编织的应用场景：模拟场中出现十个飘忽不定的“虚拟目标”，每个目标只存在零点五秒就会消失或转移。顾尘需要用命运编织，在目标出现的瞬间，“引导”自己的攻击命中其中三个指定的目标。
这比之前的概率引导难多了。不仅要预判目标出现的位置，还要在极短时间内完成编织，且不能影响其他非指定目标。
第一次尝试，十个目标出现了，顾尘手忙脚乱地编织，结果只命中了一个指定目标，反而“意外”击中了两个非指定目标。
“命中率30%，误击率20%。”璃月报数，“编织过程太粗糙了，浪费了太多精神力在无关的概率分支上。要更精准，像用针挑线，而不是用锤子砸线团。”
第二次，命中两个，误击一个。
第三次，命中两个，无误击。
第四次……
训练持续了两个小时。结束时，顾尘几乎虚脱，但命中率已经稳定在80%以上，误击率降至5%以下。
“进步很大。”璃月难得地夸奖，“但真正的战场，目标不会这么‘规矩’。你需要练习在移动、被干扰、甚至受伤的情况下维持编织精度。”
“明天继续。”顾尘瘫坐在地上，“现在……让我喘口气。”
就在这时，修炼室的门被敲响了。苏凌薇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便携式数据板。
“打扰了。”她看了眼满头大汗的顾尘，表情没什么变化，“阿尔法有重要情报更新。”
顾尘挣扎着站起来：“说。”
“两件事。”苏凌薇调出数据，“第一，观察者在虚空坟场的‘吞星巨像’唤醒实验，进度突然加快了。原本预计三天后第一次实验，现在提前到了……明天。”
“明天？！”顾尘和璃月同时一惊。
“原因不明，但阿尔法分析可能是我们在青灵废墟的行动刺激了他们，让他们加快了时间表。”苏凌薇继续道，“第二，我们派出的外围侦察哨发现，有三支观察者的小型编队正在从不同方向朝虚空坟场集结。每支编队由一艘运输舰和四艘护卫舰组成，运输舰上携带的应该是仪式材料和补充的适应体。”
她抬起头，看向顾尘：“如果让巨像完全苏醒，并被他们控制，我们夺取武器碎片的难度会成倍增加。而且……巨像本身就是一个移动的规则兵器，一旦被投入战斗，对神国将是毁灭性威胁。”
顾尘擦掉额头的汗，眼神逐渐变得锐利：“所以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完成实验前动手。”
“对。”苏凌薇点头，“但我建议……不是明天。明天他们实验时戒备最森严，不是好时机。根据阿尔法截获的通讯，实验结束后，巨像会进入至少十二小时的‘稳定调试期’，那时候大部分研究人员会撤离，只留下基础维护人员。那是我们的机会。”
“什么时候？”
“明天实验，预计持续六小时。然后十二小时调试期。”苏凌薇计算着，“也就是说，我们最佳的突入时间，是明天实验开始后的……十八小时之后。”
顾尘看向璃月：“我们还有多少准备时间？”
“大约二十小时。”璃月快速回答，“足够完成最后一次综合训练，以及团队战术合练。”
“好。”顾尘做了决定，“通知所有人：二十小时后，出征虚空坟场。这次的目标——夺取武器碎片，如果可能……摧毁吞星巨像。”
苏凌薇点头，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她停顿了一下，回过头：“顾尘。”
“嗯？”
“训练别太拼，留点力气打仗。”她语气依旧平淡，但顾尘听出了一丝罕见的关切。
“知道了。”
门关上后，顾尘看向璃月，苦笑：“她这算是关心吧？”
“当然是。”璃月微笑，“只是方式比较……硬。”
顾尘摇摇头，重新看向四色晶核。四种星尘安静地旋转，仿佛在积蓄力量。
二十小时后，他们将再次踏入地狱。
而这一次，他们面对的不只是环境怪物，还有一尊正在苏醒的、堪比神明的战争兵器。
“继续训练。”顾尘深吸一口气，“最后一组，我要把命中率提到90%。”
窗外，神国的天空渐渐暗下，人造恒星缓缓沉入地平线。
城市里，灯火次第亮起。人们在忙碌中度过战前的最后一夜。
明天，战争将继续。